柳仙嬰已經一動不動好幾日,雙目裡盡是麻木和空洞,她擡起眼簾看向來人。
“别傻了,他是不會來的。”葉清弦耐心勸道。
在故事外,因為痛恨柳仙嬰讓她錯嫁給小魔物,對于這樣的行為,葉清弦不齒以及讨厭,可在故事裡,她會因為她的悲慘遭遇,而泛起同情心。
不管她的出現與否,不管她的死活與否,故事結尾絲毫沒有偏離。
從前的葉清弦,覺得殺一個紙片人沒什麼,故而在對三皇子下手時,才會那樣狠辣。
可随之和柳仙嬰的相處,讨厭也罷,痛恨也罷,高興也罷,不論是出于什麼樣的情緒,這一刻她才知曉,即便是一個虛假的世界,可世界裡的人卻是有血有肉。
世界是假的,人物确是真的......以及故事也是真的。
葉清弦現在明白了,書外的文書白為何要執着的認為柳仙嬰就是他的妻子,也明白了他為何要寫一個這樣的故事。
因為從前作為凡人的他心有虧欠,文書白忍辱負重,裝傻數十年,不惜算計一個絕望境地的女子,用滿腔熱枕騙取了對方手中的腰牌,以此控制滄州軍,回到自己真正的故土。卻在那女子死後痛心疾首,故而化為蟲蠕,想要以一顆最純潔的心一遍遍的推演故事,一遍遍的改變結局。
可即便成了文書白,做了這個世上最幹淨單純的蟲蠕。
但他依然是他,不曾改變。
柳仙嬰嘴邊凄慘一笑,擡頭望向葉清弦,“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這個世上我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我什麼都沒了,隻有這條命,你若是想要,你便拿去。”
沉默了一會,葉清弦搖頭,沒有殺她,而是轉身離去。
并非是她不夠心狠,而是因為故事的崩塌需要主人公自行了結。
等出了屋子,迎面便見一男子,雲重黎已經在屋外等候良久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指的是文書白會拿着令牌找到滄州軍,而後謊稱自己是當年柳将軍的遺孤,從而掌控這支軍團。
被問及次,葉清弦心中咯噔一聲,當然是因為作弊看到的啊。
但這些話她又不能明說,反正等故事結束了,雲重黎自會明白一切,不用她解釋。
等等——
故事崩塌,身臨其境的人自會知道在故事裡發生的事情。
那為了活下來,自己對他死纏爛打的愛慕,那些要命的稱呼,還有那個離大譜的“調戲嫂嫂腳美”的相遇情節,雲重黎豈不是全知道?
未免誤會,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那個......之前對你所說的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類的話,是為了找一個可靠的盟友,為我的族親報仇。”
“現在罪人已死......還望索羅王莫要計較我先前的無禮。”這樣道歉時,葉清弦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以索羅王的性子,聽到這些,肯定會覺得自己在耍他,盛怒之下必然也想将她砍了。
意料之外,雲重黎不僅不生氣,反而低聲笑了起來。
葉清弦:“???”
就在她一臉懵逼,懷疑這是不是盛怒的前兆時,隻見對方朝她逼近一步。
不由得心中大駭,她向後一退,就見對方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我要是真生氣你當如何?”
果然,還是小心眼。
于是葉清弦道:“那我......呃......”
等出了故事,她就和他和離,還回答這樣的問題做甚。
見對方又是如此冷漠的态度,雲重黎便覺得心口難受的緊。
剛剛的他,已經感受到了她的真誠,可現在,又是這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正要開口,隻聽茅草屋裡面傳來“悶哼”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葉清弦扭頭,故事裡的柳仙嬰死了,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她卻開心不起來。
雲重黎淡淡一瞥,心中總覺得不踏實,隻對着眼前的女子道:“我可以不生你的氣,那你能不能日後不要對我那般忽遠忽近......還有......不要厭惡我......”
随着幾個月的相處,他能看出來,對方明明嘴上說着愛慕他的話,可眼底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憎惡的神情。見此,他的心就會如刀絞般疼痛。
葉清弦轉了轉眼珠,忽然想到了前世殺死她的那位尊重,關于她有沒有渣了他的徒弟,此事從前她是相信自己絕對不可能這樣做的,可自從做了那個夢,親眼看見夢境中的溫潤少年後,她不得不改變先前的想法。
此事雖尚無定論,但他殺她全族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所以憎恨還是有的。
但是又不能明着說,她趾高氣揚道:“你眼瞎啊,我何曾厭惡過你。”
雲重黎:“......”
這還不算讨厭嗎......而且她這樣的神态和語氣有些眼熟,就好像真的有人曾經這樣罵過他,可一時之間又記不起來。
他們莫不是真的認識?
思及此,他不禁想到了“窺探嫂嫂玉足”的相遇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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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弦從書裡出來時,落白書院的午後陽光照得人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