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竹懷抱葉清弦,微微怔住,而後不禁微簇眉看向身旁的冷劍。
蒼梧立刻搖了搖頭,這不關它的事。
不是它,葉姑娘為何還會暈倒,上次在城門的第一次相見,她也是這樣毫無征兆的暈了過去,而如今又再現當日之景,難道這不是巧合,而是因為他?
思及此,陳玉竹的眉頭皺的更緊,不過當務之急是将人帶回城中醫治。
正準備出發時,忽的,肩膀一疼,不等他反應,胳膊竟不自覺的松開。就在他暗叫不好的那一瞬,葉清弦已經被攬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懷中。
“是你。”陳玉竹捂着受傷的肩膀,微微張了張口。
雲重黎并沒有回答對方,而是緊繃着下颌線,垂眸看向懷中“沉睡”的女子,抱着她的胳膊猛地朝裡收緊。
而此刻,陳玉竹掩去心底那一閃而過的疑惑,隻急聲道:“你來的正好,她現在需要......”
“不關你的事。”對方聲音蓦地森冷。
他的威壓慎重,讓陳玉竹不禁頓住了聲,疑惑萬分,隻見來人緩緩擡起眼簾,看過來時的眼底掠過一道冷冽的光,語氣更是帶着說一不二的霸道與警告,“她是我的妻。“
*
葉清弦再度沉陷于夢境中。
不過這次,不是繁花盛開的山谷,也不是血光沖天的煉獄場,而是一片白茫的天地。
寒冷的雪呼呼的吹進屋舍,讓她想要裹緊身上的衣衫,可是怎麼都無法動彈。
隻聽“門扉”咯吱一聲,像是有人從外推開,她連忙收回眺望遠處雪山的視線。
陳玉竹肩上覆了一層冰霜,掩蓋了某些氣味。他本是沉着一張臉,可進屋後,卻展顔而笑,輕聲喚道:“老師。”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還是讓葉清弦的心猛地一揪,恐懼更是漫上心頭。
她沒有說話,而是移開視線。
下一瞬,隻見烏發白衣的少年蹲在她的面前,将頭埋在了她的膝上,語氣裡帶着别樣的眷戀,“老師,我今天又遇到那個人,她還是那樣得理不饒人,本想直接殺了她,可是最後一刻,卻記起了老師的教導,得饒人處且饒人,于是我将她放走,可對方不僅不感念我的善心,反倒嘲笑我是因為太過孤獨才會變成一位瘋子,那麼老師覺得呢?”
葉清弦并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許是太過良久的沉默微微激怒了對方,陳玉竹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簇,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而後清朗一笑,像是釋懷又好似不是,隻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有老師,怎麼會孤獨呢?”
“可是,她的話又提醒了我,若是老師有一天也離我而去,那我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不如這樣好了,老師和我成親,我們真正的成為一家人,一輩子都不離開對方,好不好?”
此話猶如一擊重錘,讓葉清弦的心頭輕顫不已,背脊寒涼。
她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無法出聲,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可這些音調落在陳玉竹的耳裡,便成了另外一番景象,他眼中跳動着雀躍的火光,将她的手握的更緊,“太好了,老師同意了。”
不等葉清弦再次出聲,隻見他猛地站了起來,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自言自語推開門扉,“老師等我,我這就去準備成婚用的東西。”
走時,他還不忘在她的身上加了一層密法,直到确定她不會逃脫,才放心離去。
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寒冷,不曾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有所改變。
葉清弦無聲的望着天花闆,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至今為止,她都想不明白,當初的青澀少年,何時變成了如今這副可怖的模樣......
為了變得強大,他不僅偷走了教中的聖物,更為了防止事情洩漏,将她擄走,囚禁至此,甚至為了不再孤單,不顧倫理也要與她成親。
那麼下一次呢?又會因為什麼而又做出更為瘋狂的事情呢?
思及此,葉清弦想反抗,可在密法的加持下,自己猶如一個物件,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對方的主宰......
*
陳玉竹說到做到,當天夜裡,便準備好了成婚用的一切事物。不過,這些東西都帶着濃烈的腥味,與觸目驚心的血。
當下,葉清弦便明白過來,陳玉竹從小就是乞兒,遇見她之後也是生活在山谷中,數年裡,他生活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給予的,怎麼還會記得人間的買賣,以及哪裡有錢......
那麼這些東西自然不是他買,而是搶來的。
不知為何,葉清弦的心仿佛針紮了一般,深深的閉上了眼。
見她不喜,陳玉竹笑意僵硬在嘴角,也不惱,而是自顧自穿上了喜服,坐在她的對面,笑得燦爛:“老師,我們現在成親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對不對?”
葉清弦不答,而是心中冷哼一聲。
即便對方心思難測,但他也依然不敢放開她,因為他即便瘋魔,也知曉失去了警惕性格的獵人将會成為什麼樣的下場。
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她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這是一場簡單的婚宴,簡單到隻有一人穿着喜服,完成了所有的儀式。好在,荒誕的婚禮并沒有持續太久,陳玉竹和衣而卧,睡的無聲無息。
隐匿在黑暗裡的葉清弦眼眸微動,她動了動僵硬的手指,點點光芒便從指尖劃過,驅動着輪椅,來到系着大紅花朵的床.榻邊緣。
此刻熟睡的陳玉竹,就像是一朵聖潔的白花,幹淨的一塵不染,好似他手中不曾沾染過鮮血,不曾做出駭人聽聞的舉動。
葉清弦眼底嚴寒冰冷,并沒有因為這樣而放棄,指尖微小的光芒逐漸彙集,凝結成一根尖銳的針刺,朝着熟睡中之人的額頭刺去。
就在沒入的那一瞬間,隻聽對方低聲呢喃,似夢中呓語,淚珠帶着幽幽從臉側滑落,“老師......我沒有家了......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的話像一個無聲的棒槌,落下的瞬間沒有聲響,卻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間,靈魂為之輕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