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萦珠說不出其中的關系,但是他心裡隐隐有種預感,如果應承宴真的去把那個人接回來,那他的好日子就算是徹底消失了。
他攔在應承宴身前,不讓他走。應承宴心情應該真的很好,扳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說好了哄你了,這樣你滿意了嗎?這樣你應該不會鬧了吧?把他的歇斯底裡當成一個玩笑。
但謝萦珠仍然不依不饒。
電話再次打進了應承宴的手機,他接通,哄了對面兩句,謝萦珠這會兒聽清了他喊對面什麼。
懷玉。
謝懷玉。
是他的那個留學在外,過着跟他完全相反生活的弟弟。
兩人如何認識的謝萦珠不得而知,隻知道當時聽到這個許久沒聽過的名字時,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像是誰給他的警告。
“我沒空陪你鬧了,”應承宴的聲音終于冷了下來,“滾開,自己回酒店待着去。”
兩人推搡期間,海面的風漸漸大了起來,有些遊客忌憚着大風預警,帶着親人朋友先撤了,附近漸漸空曠起來,隻留下他們兩個。
在争執間,謝萦珠被應承宴推了一把,沒站穩,一個趔趄倒在了海水裡,被卷着遠離了岸邊。
其實那真的隻是一處淺灘,成年人稍微遊兩下就能爬上岸。可謝萦珠從未去過海邊,甚至沒學過遊泳,連狗刨都不會,喝了好幾口帶沙的海水,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哭着喊着和應承宴道歉,讓他救自己。
應承宴看着他,露出了一個冷漠的笑,輕聲說:“還攔我嗎?”
謝萦珠瘋狂地搖頭,向他發誓自己會聽話,會懂事,卻發現他還站在岸邊無動于衷。
半晌,應承宴輕聲說:“來不及了,我要去接人了,你自己想辦法爬上吧岸。”
說完,他轉身就走。
那是應承宴第一次在他和謝懷玉之間選擇了謝懷玉,哪怕當時他還不知道兩個人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但他依舊為了謝懷玉把謝萦珠丢在了冰冷的海水裡,看都沒看一眼。
那天謝萦珠在海水裡幾乎凍的昏厥,靠求生意志掙紮了無數次想要上岸,卻被海浪推得更遠,幸好後來一艘漁船經過,救了他的命。
等他狼狽地回到酒店時,正好碰上和謝懷玉說說笑笑在餐廳用餐的應承宴。他怔在原地,張了張嘴想喊人,卻在瓷磚倒影裡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頭發濕漉漉的,一绺一绺地貼着頭皮,一身假名牌泡掉色了,手腕腳腕青一塊紫一塊,臉色蒼白,像一隻狼狽的鬼。而自己那許久沒見過面的弟弟一身小禮服,面容精緻,一看就是做了精心的打扮,像是一個高傲的小王子。
小王子似乎注意到了不遠處駐足的流浪漢一樣的人,有些驚訝地問道:“應哥,那邊那個人是誰?你認識他嗎?”
應承宴瞥了謝萦珠一眼,而後收回目光,聲音厭惡:“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認識一個乞丐?”
......
“謝老師!”
張超的聲音将謝萦珠從前世的回憶中拽了出來,他條件反射地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張老闆好。”
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他想。
自己不再是沒有工作,寄人籬下任人擺布的小可憐了。
“謝老師剛剛想什麼呢?”張超問,“喊了你好幾遍都沒反應。”
謝萦珠笑了笑:“想起來了一些往事,沒關系,不用擔心。”
這所酒店附近就有海,現在又是海市旅遊的旺季,不少遊客穿着清涼,跟着他們一起往海邊走。
張超忽然開口:“謝老師之前什麼時候來過海市?和朋友嗎?”
“自己一個人來的,”謝萦珠說,“我哪有什麼朋友——”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道帶着嘲諷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謝老師的朋友還不多?”
張超像見鬼了一樣猛地轉身:“應少爺?您怎麼在這兒?”
海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麼走到哪都能遇見他?
應承宴身邊沒有那個叫“盧雨”的小男孩了,隻有他一個人,穿了身便裝,目光緊緊地鎖在謝萦珠身上:“謝老師和張先生這麼快就熟悉了,那我來錯時候了,不打擾,我走了。”
“别别别。”
張超聽着他的陰陽怪氣,滿頭大汗地把人攔回來:“我就是找謝老師當個散步搭子,應少爺來都來了,一起走走?”
謝萦珠站在旁邊看了半天戲,這會兒笑了,慢條斯理地說:“應少爺應該是不缺一起散步的搭子,那個叫盧......盧雨的小孩呢?應少爺怎麼沒把人帶出來?”
應承宴忽地沉默了。
半晌,他才開口,語氣裡多了幾分奇異的愉悅:“謝老師,你因為他吃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