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的婦人嗜睡,入夜後,陳淺淺便入了帷帳。
夢中是她入主椒房殿的日子,紅綢漫天,九鳳金冠垂下的珠簾在她眼前輕晃。
她低頭看自己塗了蔻丹的纖纖玉手,正緊緊攥住明黃聖旨的一角,那裡露出“立陳氏為後”的朱色字。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人叩拜聲中,她瞥見跪在角落的一個身影十分熟悉,因為那人穿着和她相似的嫁衣,唇上染的口脂甚至比她還要紅上三分。
“拖下去,”陳淺淺聽見自己尖利的聲音響起,“扒了她的衣服。”
夢境忽然扭曲,一陣幻霧被風推着撲過來,陳淺淺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站在銅鏡前,鏡中倒映出紀竹心的臉。
她的手透過鏡子伸出來,像是透過清澈的水面,目光空洞,喃喃自語:“還我兒子,為什麼殺我兒子?還我兒子……”
“淑妃?你别過來,别過來……”陳淺淺吓得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砰!”陳淺淺猛地驚醒,額角撞在床柱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窗外是濃稠的夜色,她隻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值夜的思月聽見裡間有動靜,慌忙點燈進來,隻見陳淺淺坐在榻上,額頭布滿冷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提壺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陳淺淺,為她細細擦去冷汗:“娘娘可是夢魇了?”
陳淺淺擡頭看她:“思月,我是惡人嗎?”
思月不解地對上她的視線,又把茶杯放回案幾上:“思月心中,娘娘是極好的人,沒有娘娘,就沒有思月的今天。”
陳淺淺眸含淚光,聲音輕顫:“不,思月,我是個惡人,我做的壞事太多了,我夢見……夢見淑妃向我索命。”
*
秋水殿,鎏金獸首香爐吐出袅袅青煙,在殿内緩緩飄散。
蘇秋水正準備用膳,殿外傳來通報聲:“聖架到。”
上官澄裹着夜露進來,象牙色常服上金線暗紋如蟄伏的龍,不待她起身,率先說了聲“不必多禮”。
蘇秋水不自在地放下碗:“陛下怎麼有空來秋水殿?”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揚:“聽太醫院說你玉體欠安,我想過來看看你。”
“西域進貢的葡萄酒,有安神功效,或許可以緩解你的頭疾。”上官澄從萬松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為蘇秋水斟了一杯。
绛紅色的酒液在琉璃盞中流轉,映得他眉目深邃。
“陛下,我不飲酒。”
“阿淺可是擔心就有問題?我陪你共飲。”
蘇秋水笑了笑,她分明看見上官澄給自己斟酒時,拇指在壺柄處輕輕一旋,這分明就是帶機關的鴛鴦酒壺。
“陛下……”
蘇秋水婉拒的話還未說出,又被上官澄眼神壓制了回去,他罕見地黑了臉:“阿淺,飲一杯就好。”
他越是這樣的态度,越說明酒确實有問題。
他端起琉璃盞,送到她唇邊,眼看着她飲盡。
酒液入喉,微涼中帶着一絲甜膩,蘇秋水強壓下心中不安,擡眼對上了上官澄的視線。
“陛下今日怎麼有如此雅興?”蘇秋水輕聲問道,指尖卻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上官澄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盞,将酒一飲而盡:“阿淺,我冊封皇後之位,有愧于你,你放心,我心中隻有你一人,旁的女子全都比不上你。”
他伸手撫她的臉,指尖停留在右眼角下的淚痣。
又開始畫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