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
聞月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眼裡竟浮上一層水光,那雙總是笑盈盈的棕色圓眼裡也遍布哀戚的神色,甜而柔的聲音因忽然擡高的音量顯得尖利刺耳。
池安新手臂被聞月死死握住,她心裡發緊。
自高一認識聞月開始,她就從沒見過聞月這麼失态,這麼……
偏執又不顧一切地朝人發問。
聞月似乎全身的力氣都維系在這個問題上,隻要池安新回答,她就再也無牽無挂。
要說喜歡嗎?要在這裡就告白嗎?
要展示她全部的心情嗎?
池安新慌得六神無主,可是、可是她還不知道聞月是否能接受這一切。
如果說了,會不會連彼此體面相處的同事也做不了?
她到底該怎麼辦?
聞月注視着不斷眨着眼睛,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池安新,面色一點點灰暗下去,握緊的手也慢慢松開,口中遍布苦澀。
算了,别再逼問她了,就這樣稀裡糊塗地相處下去,至少現在她們還能說說話,還能一起單獨出門不是嗎?
就這樣吧,聞月,你知足吧。
當她失落地轉身時,手腕被人用力拽住,接着她的身子被那力道向後拉拽,因情緒激動而發冷輕顫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不起,對不起,聞月,對不起。”
“對不起,我那個時候不應該那麼對你的,我不是讨厭你。”
“你很好,你太好了,你的成績永遠名列前茅,你的性格像個小太陽,你長得很漂亮,你對所有人都很友善。”
“你寫字時脊背挺的很直,你字迹工整,你發言的時候邏輯清晰,你在别人受傷時總是第一個沖上去關心對方,你從不吝啬幫助别人,你、你還身體很健康,八百米三分四十秒就能滿分跑完。”
“你太好了,你永遠都那麼讨人喜歡,我隻是有點嫉妒你。”
“對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嫉妒你,你真的很好。”
池安新不知道自己亂七八糟地在說什麼,但她看見聞月轉身前的神情時,大腦還未反應過來,便将人拽進了懷中。
她不肯放手地收緊雙臂,一手攬住聞月露出半截的腰肢,一手環住聞月的肩膀,掌心牢牢地按在女人的肩頭。
聞月整個人都被她禁锢在懷裡。
池安新能感受到聞月柔軟單薄的身體,能嗅到聞月發間的香氣,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沉醉。
内心翻湧着複雜的情緒,心跳快得要沖破胸腔,池安新像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隻想抱着聞月将更多的話傾斜而出。
聞月卻掙開了懷抱,她眼中淚光随着眨眼的動作消失,隻餘泛紅的眼眶。
但她好像忽然想通了什麼,明白了什麼。
是啊,隻有這個理由了。
她自以為是地以為池安新對她有那麼一點特殊的感情,卻沒想到池安新從頭到尾都隻是以一個“直女”的視角來看待她。
池安新嫉妒她。
多可笑,多荒唐,聞月費盡心思地在池安新展露她所能有的最好的樣子,收獲的卻是嫉妒。
動物界中,向異性展示優勢是求偶,向同性展示優勢是示威。
池安新一直把她當做對手,從未想過另一種違背自然規律的可能。
一陣海風吹過,黑色長發揚起,黏在唇上的發絲打斷了池安新要開口的動作,而在下一秒——
溫熱的手指觸碰到臉頰,輕柔的力度落在唇邊,聞月手指撥開那發絲。
心中酸澀,她不自覺地朝池安新說:“好嫉妒你的頭發。”
你在嫉妒我的時候,知不知道,我也在嫉妒你。
嫉妒你的手,可以觸碰你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嫉妒你的胸腔,可以從生至死地聽着你的心跳。
嫉妒你的頭發,可以随時随地吻你的唇。
“什麼?”池安新有些茫然地問。
“沒什麼,現在還是會嫉妒我嗎?”
聞月恢複成以往的模樣,她笑着打趣。
“不會,工作之後發現這世界上比我優秀、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一個都嫉妒,我也要累壞了。”
池安新這次很快地回答了聞月的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麼聞月剛剛情緒那麼激動,但現在看見聞月笑了,她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一些。
“那就好,不然我們以後可怎麼做朋友呀。”
聞月說完蹲下身子,似乎在腳下這片沙灘上看見了什麼吸引她的東西。
“朋友……?”池安新小聲喃喃道。
随後她的心仿佛吹起的氣球飄到空中,雀躍起來。
她和聞月是朋友了?她們的關系從同學變成同事,如今變成朋友了?
池安新欣喜若狂,沉浸在她和聞月關系拉近的快樂中,卻不曾注意到,蹲下挖着沙子的聞月,淚珠一顆一顆砸在那個小小的沙坑中。
和喜歡的人做朋友是件殘忍的事,但聞月想,她和池安新已經注定不會再有絲毫的可能,所以就做朋友吧,至少她還能陪在池安新的身邊。
或許未來某一天,她可以親眼看見池安新穿着婚紗走向幸福的模樣,盡管是以伴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