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沒辦法替你完全解決,但是——”
池安新的話被聞月截住,她手心托着臉,偏頭去看窗外街道,然後開口說:“因為我想起了我喜歡的人。”
“之前從來沒和你提過,其實我有喜歡的人。”
池安新整個人被凍住,明明昨晚喝酒時就已經猜到,可此刻心口依舊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猛地往下墜。
她的喉嚨裡也似乎堵了團棉花,發不出聲,隻能僵硬地點頭,示意聞月繼續。
“喜歡了很久,對方一直都不知道。”
“她以前總是拒絕我,但最近卻又忽然開始親近我。”
“你說,這是為什麼?”
池安新對上聞月的視線,僅僅是提起“那個人”,聞月的眼睛都格外明亮。
“挺好的,可能他也喜歡上你了吧。”
池安新說話時隻覺得喉嚨緊得發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而沙啞,随即趕忙低頭喝了一大口冷咖啡,卻覺得又苦又酸,胃裡就像被扔進去一把硬石頭。
“是嗎?可是她并不承認,還一副想和我劃清界限的樣子。”
聞月歎了一口氣,語氣有些無奈。
池安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不敢去細想那個人是男是女,又和聞月有了怎樣的親密關系,才會向聞月提一句“劃清界限”。
“那……可能是他還沒想清楚?或者……有别的顧慮?”
她給的答案如此蒼白,又極力維持着朋友的關心和體面。
“或許吧。”
聞月手中的銀勺碰撞杯壁發出細微的輕響,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池安新覺得自己像個被釘在座位上的囚徒,每一秒都煎熬無比,而聞月是審判她的人,随便一句話就能讓她陷入沒有盡頭的折磨。
“安新,你怎麼不說話了?”
聞月朝她露出淺淡的笑容,一雙眼睛似乎帶有某種探究的含義。
我該說什麼?
說聽到你有喜歡的人,我感到失落痛苦?
說我怕自己再多說幾句話,就會被你發現我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
說我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多餘的存在?
又或者,我質問你,既然你有喜歡的人,那昨晚算什麼?
可池安新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說。
她永遠不會說出這些想法讓聞月煩惱,讓聞月失去臉上的笑容。
在聞月的愛情裡,她能有資格做個盡職盡責的朋友就足夠了。
池安新勸自己,隻要聞月能幸福就好,不管她是參與者,還是旁觀者,隻要聞月幸福就好。
雖然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輸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可是沒關系,因為她已經和聞月有了人生裡最快樂、最美好的一晚。
注視着聞月的面容,池安新甚至有些卑劣地想: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聞月想要的話……
她願意永遠以“朋友”的身份和聞月不明不白地度過每一個夜晚,她對此甘之如饴。
“天色不早了,咱們去和周亭他們彙合吧。”
但最後,池安新隻說了這樣的話。
她匆忙站起身要去結賬,卻也因此錯過了聞月一瞬失望的神情和跟随她背影的凝視。
夜間的雲繡鎮比起白天,有種更為璀璨的熱鬧。
彩紙燈籠懸挂在街邊屋檐下,店鋪裡的燈光明亮。
此時,有一隊手持發光燈籠、揮舞熒光彩帶的舞者出現,他們伴随着悠揚的樂聲和輕柔的鼓點,在光影交織的街道上穿行,人群一下子湧至他們身邊,紛紛舉起手機。
“聞月!”
池安新一下子被擠開,剛出咖啡廳時她沒有握住聞月的手,兩人僅一會兒工夫便淹沒在人群之中。
熟悉的身影消失,池安新慌了神。
聞月的包在她這裡,手機也是,現在這裡人這麼多,她們走散了該怎麼碰面?要是又出現昨晚那樣的情況,有男人找聞月搭讪該怎麼辦?如果聞月像更早之前一樣不小心被撞到,腿受傷了怎麼辦?
池安新的面色發白,額頭冒出汗,她朝剛剛聞月消失的方向粗暴地撥開人群,撞到人也顧不上道歉,不斷高喊聞月的名字,卻始終沒有看見那一頭金黃色的卷發。
冷咖啡又在胃裡翻來覆去,池安新胃部墜痛。
後悔的情緒淹沒了她,她不應該因為聞月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就在出咖啡廳時刻意疏遠,這裡人這麼多,她應該緊緊握住聞月的手的。
如果,就在她松手的這一小段時間裡,聞月受了傷或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池安新感覺身體在輕微發抖,她不知道這莫名其妙波動的劇烈情緒是因為什麼,但她好像被一種巨大的恐慌扼住了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痛。
“安新,我在這裡!”
冰冷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溫暖、柔軟的手觸及掌心的那一刻,池安新便立即收緊,她猛地轉過身,終于看見了聞月。
“你滿頭大汗的是怎麼——”
聞月被池安新用力地抱住,在感受到對方輕顫的身體後,她所有的話都頓住了。
“吓死我了。”
池安新緊緊地抱着懷中的身體,臉頰貼在聞月的側頸深深地嗅那甜香,聲音都悶在聞月肩頭。
“我在這兒呢,沒走丢。”
聞月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環住池安新的腰,一手在女人的後背安撫地拍了拍,語氣格外輕柔。
這一整晚,直到回酒店前,池安新都始終牢牢地牽着聞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