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傾的發熱期來得突然。
自從廟會之後,她和哪吒就近乎冷戰,兩人即使面對面也無話可說。她知道哪吒讨厭自己,每次吵架,隻要自己不去哄他,他就絕不可能拉下臉面來主動求和。
她郁結于心,發熱期提前,情/潮來得又兇又猛。
哪吒推門進來送藥的時候,就看見她蜷縮在床角,寝衣被冷汗浸透,黑發黏在潮//紅的頰邊。平日裡總是含笑的唇瓣此刻被咬得滲血,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哪吒把藥碗放在床頭,冷着臉,一言不發。
屋内彌漫着濃郁的香味,甜膩得讓人頭暈。他當然認得這味道,這麼多年了,每次扶傾發熱期臨近,身上就會散發這種香氣,但似乎從未像今日這般濃烈。
從剛開始的半年一次,到現在的三個月一次,她的發熱期間隔越來越短,需要的忘川草用量也越來越多。這似乎是個不太好的征兆,隻是她刻意不去把它放在心上。
但現在,她顫抖的手連藥碗都快要拿不住,已經是第四碗了,她喝一半灑一半,藥汁潑在地上,澆成黑色的漣漪。
“沒用……”她喘息着擡頭,指甲摳進竹席,指節泛着青白,若隐若現的魔紋已經蔓延到前胸,妖異非常,“去、去找個大夫……”
哪吒輕嗤,“你這樣子,能被人看見?”
“要…年輕的……”扶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滾燙的掌心貼着他的脈搏,“男子……”
這話像根刺一樣紮進哪吒的心頭,他想起廟會上她朝那些俊俏攤販笑靥如花的模樣,于是甩開她的手冷笑,“怎麼,治病還要挑大夫相貌?”
扶傾沒有回答,隻是痛苦地蜷縮起來,肩胛骨在薄衫下劇烈起伏,一滴汗順着她脖頸滑落,消失在淩亂的衣襟裡。
“……等着。”
哪吒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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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最年輕的郎中姓葉名春生,約莫二十出頭,生得白淨斯文,也有一顆懸壺濟世之仁心。他聽聞竹林裡有急症患者,二話不說就背上藥箱跟來了。
“病人是姑娘家?”葉大夫邊走邊問。
哪吒冷着臉嗯了一聲。不知為何,越靠近竹舍,他胸口越悶得慌。
推開門時,扶傾倚在床頭,已不似他離開時那般狼狽。她臉上挂着溫潤的笑意,烏發松松挽起,甚至換了一身素白的紗裙,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哪還有半點病态。
“這位就是大夫吧?”她微微颔首,“勞煩您跑一趟。”
陳大夫被她的笑顔晃神,瞬間紅了臉,結結巴巴道,“姑、姑娘哪裡不适?”
哪吒抱臂靠在門框上,冷眼看着她。
真是裝模作樣。
“吒兒。”扶傾的眼神繞過葉大夫看向門邊的哪吒,“你先出去,把今天的柴劈了。”
哪吒嘁了一聲轉頭就走,他才懶得待在裡面看她演戲。
他把門嗙得一關,往院子裡走去,隻是才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捏了捏拳頭,天人交戰一番,又氣悶地折返,靠在扶傾門口偷聽裡面傳來的隐隐約約的動靜。
那死貓妖正在用能膩死人的嗓音跟大夫說話,語氣親昵勾人,哪吒差點把門框都捏碎了。
“……春生?真好聽,以後喚你春生可好……”
“……有何不可……你我有緣……”
“……春生,我的心跳好快……你摸摸……”
真是一句比一句不像話。
不知羞恥!
哪吒氣得咬牙,也顧不上發出動靜,立馬趴到門邊,從門縫往裡瞧。隻見扶傾笑得媚眼如絲,一手拉住葉大夫的手腕,就要按着他的手掌貼到她心口上。
葉大夫早就已經被她迷得失了神志,喉結滾動,眼神渙散,手指顫抖着就快要觸到扶傾的肌膚。
“扶傾!!”
哪吒火冒三丈,推門就要沖進去。他使勁一推,突然發現這門根本打不開,他又一拳砸在門闆上,身體卻被卸了力彈開。
她居然……
開了結界!
意識到這點,哪吒更是怒火滔天,又一拳砸上去,結界紋絲不動,而屋内扶傾已經将葉大夫推倒在榻上,跨//坐他腰間,手指輕輕一勾就将他的腰帶解下,往衣襟裡探去。她長發如瀑垂落,紅唇就要貼到對方頸項上。
“給我開門!!!”
暴怒之下,哪吒周身突然散發出赤焰蓮紋,他猛地沖上前,一聲怒吼,一拳就把這未曾被打破過的結界轟出了一道裂縫,電光火石間他又是連轟三拳,金光帶着拳風直接把結界炸了個稀碎。
哪吒眼底的金焰幾乎要燒穿瞳孔,滿身都是煞氣,他三兩步沖上前,一把扣住葉春生的肩膀将人甩在地上,幾乎是同一時刻,扶傾下意識想搶人,卻不敵哪吒的力道,指尖隻來得及擦過葉春生的胸膛,在他身上留下五道指甲印。
“出去。”
哪吒死死盯着扶傾,話卻是對葉春生說的。
葉大夫被扶傾使了魅術惑住,現在才将将蘇醒過來,他站起身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隻是疑惑,“可是扶傾姑娘……”
“滾——!”
一聲暴喝吓得葉大夫差點又跌坐在地,本能讓他想要逃離這裡,可他不能不管病人,于是他慌亂地看向扶傾,扶傾衣襟散亂,臉色潮//紅,氣息不穩,此時跪坐在床榻上,扭頭看過來,眼神卻因迷蒙而失焦。
好不容易到手的男人,都到這一步了……
隻要…隻要再給她一柱香的時間……
這該死的發熱期,她真的要熬不住了……
她手指緊了緊,最後還是朝葉大夫點了下頭,聲音虛弱,“抱歉啊,葉大夫,讓你白跑一趟了。”
葉春生面露擔憂,卻還是理了藥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