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陰天,沒有太陽的照拂,顯得更加濕冷。
屋外人按完門鈴,靜靜等了片刻。
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後,面前的門被拉開一道縫,屋内的暖氣迅速洩出,接着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從門後探了出來,還裹着暖融融的香氣。
“…………”
隔着半扇門對視上的瞬間,屋内外的兩人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意外。
相視間,冷空氣蔓延進來,漆許忍不住打了個顫。
他的拖鞋沾了陽台上的花泥,擔心踩髒客廳的地毯,剛才索性把鞋踢掉了,這會兒光着腳,冷意沿着腳踝一路攀上,凍得他蜷起了腳趾。
漆許打量了一番,門外的男人穿着深色棉服,個子很高,肩上挎着個黑色的包。
雖然詫異維修師看起來比電話裡的聲音年輕,但門口實在太冷,漆許也就沒再多想。
“來的好快,快進來吧。”
漆許抿着嘴巴,禮貌地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進屋。
隻是走出幾步,漆許才發現他沒有跟進來。
男人依舊站在門外,一言未發,隻低頭盯着手機。
屋主人隻好又踮着腳尖返回門口,歪了歪腦袋:“怎麼了?”
江應深将手機息屏,下垂的視線正好落到那雙赤裸的腳上。
入眼的是一片晃眼的白,隻有腳踝和趾尖泛着薄薄的紅色。
漆許注意到他的目光,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腳,恍然:“啊,沒關系,直接進來就好,不用脫鞋。”
“……”江應深沉默着收回視線,盯着面前人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看漆許的态度,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到來。
指尖從手機上劃過,他剛剛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确定自己的位置沒搞錯。
程閑學姐來找他時,說的是幫忙照看個小朋友。
他還以為她口中的“小朋友”是半大的小孩……
江應深猶豫了兩秒,還是選擇跟進去。
既然之前就已經做過檢查确定沒什麼問題,今天結束後直接解釋清楚,再提前結束這場委托。
他很快就捋清思路,有了打算。
漆許把人領到客廳,正好撞上洗完手出來的人。
謝呈衍細緻地擦着手上的水珠,看了一眼漆許,又将視線投向漆許身後的男人。
江應深也沒想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同樣注視過去。
視線相接的瞬間,兩人同時淺蹙眉心。
甚至毫無緣由,他們不約而同地對初次見面的人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抵觸情緒。
被夾在中間的漆許沒發現兩人的異樣,隻是盯着謝呈衍眨了眨眼睛。
“既然人已經到了,我就先回去了。”謝呈衍說。
“你要回去了嗎?”漆許湊近一步,有些可惜,“今天麻煩了,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謝呈衍整理着卷起的袖口,聞言輕擡眼睫,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漆許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眼底未言的話,在說——不要再來麻煩我就是感謝。
“……”眼神飄開,某人假裝沒看懂。
餘光掃到被晾在一邊的維修人員,漆許撓了撓臉頰,本能地伸手抓住謝呈衍的衣角:“稍等我一下。”
接着又轉頭看向身後人:“壞掉的水龍頭在陽台。”
漆許把江應深領到陽台門口,指着還在漏水的管道:“麻煩您了。”
江應深:“……?”麻煩什麼?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讓他修的意思。
江應深盯着陽台的一地狼藉,回想自己和程閑學姐的聊天記錄,應該不包括保潔維修工的活。
薄唇輕啟,他剛要開口說明,就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對視上。
漆許仰着頭,眉眼彎彎:“謝謝。”
“我才剛搬進來,沒有你的話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甜言蜜語張口就來。
不知前因後果的人恐怕會以為這是什麼情話。
謝呈衍也踱步過來,站在漆許身後,對着江應深提醒:“我剛才随便找了個東西堵住了,可能需要用點力拔出來 。”
莫名其妙就被委以重任的江應深:“……”
最終在兩人的注視下,他還是跨進陽台,接手了這個本不該是他的工作。
處理完水管問題,漆許又把目光轉向了謝呈衍。
想起冰箱裡還有自己昨晚剛和阿姨學着做的布丁,漆許也顧不上其他,幹脆把半成品端出來,順便沏了杯好茶。
謝呈衍坐在沙發上,盯着那團不太像是能吃的甜點挑了挑眉,不過臉上挂着的笑沒有松動半分。
“可以吃的。”漆許為自己的作品正名。
就是不太好看,外加甜了一點點。
對于這種保證,謝呈衍沒作回應,隻是在面前人開口再勸前端起了旁邊的茶。
漆許坐到謝呈衍身邊,盯着他剛才在陽台蹭髒的衣袖,抿着嘴巴:“你的衣服髒了,不然你脫下來,我幫你洗幹淨吧。”
謝呈衍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又不緊不慢地放下杯子。
漆許見他不說話,唇瓣抿得更緊。
謝呈衍默了幾秒,開口時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揶揄:“小少爺為什麼一直熱衷于脫我的衣服?”
他這聲質問不算大,但在安靜的環境中還是足夠驚人。
漆許下意識看向在場的第三人,好在蹲在陽台上的人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沒有一直。”漆許小聲解釋。
他一共就提了兩次!
謝呈衍垂着眼睫輕笑一聲,對自己的故意曲解沒有感到絲毫心虛。
兩人坐在沙發上,挨得很近,漆許盯着他噙着笑意的側臉,突然想起那晚在休息室沙發上發生的事。
漆許眨眨眼,好奇心又冒了出來:“上周的晚宴……”
謝呈衍聽他提及那晚,以為他是後知後覺想起來質問。
但某人的重點貌似完全不在那場荒唐的接觸上。
“其實,我本來打算送你份禮物表示感謝的,是個手帕。”漆許觀察了一下謝呈衍的神色,才繼續:“不過後來好像丢在了休息室,你有沒有看到?”
事實上,相比于謝呈衍那晚對他的所作所為,漆許更想搞清楚為什麼那個手帕值那麼多舔狗值。
甚至不是經由他手親自送出去的。
謝呈衍已經做好了被指責質疑的準備,卻沒曾想對方好奇的卻是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盈着笑的眼睛緊緊盯着漆許的臉,腦海中浮現了那塊淺色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