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昀熹的瞳孔再現狠戾兇光,她唇角上揚了一個弧度,笑容堪稱邪魅無端。
此時此刻,盛年再次接管了她的身體。
不過這次許昀熹的意識仍在自我運轉,她僅僅是讓出了軀體控制權。
轉眼間,一個喪屍腦袋便以裂金碎石之力朝許昀熹面門沖來,卻被後者側身躲開,反手揪住顱頂稀疏的頭發在空中甩了三百六十度,扔向一個拖着笨重步伐跑來的無頭喪屍。
“噗嗤”一聲,頭顱穿透了無頭喪屍的軀體,巨量鮮血瓢潑而下染紅戈壁灘。
盛年忍不住對自己剛才的行為牙疼了起來:【真浪費,膨大喪屍明明是很好的儲水袋,現在廢了一個。】
她此刻的心理,就好像暴君遞給忠臣一封滿門抄斬的聖旨時,升起了一絲垂憐扼腕之意。
思緒剛剛落地,她身邊已經彙集了數十個高速旋轉的喪屍頭顱,那些腦袋目眦欲裂,上下颌門牙相撞,發出嘈雜的“喀嗒”聲,似要将她碾成碎片!
盛年向上一躍躲開攻勢,頭上卻忽然籠罩了一片陰影。
她不緊不慢地擡頭,隻見一個無頭喪屍雙手并握,拳頭由上而下向她轟然砸來,強悍的筋骨發出爆裂聲。巨力駭人無比,就連夾雜着沙礫的空氣似乎都不堪重負,壓力陡增揚塵四起。
而許昀熹正在半空中,避無可避!
許昀熹已經吓成了表情包,一連串“我去”噼裡啪啦在舌尖炸響。
盛年嫌煩,接管了她的面部肌肉,一瞬間恢複了冷酷飒爽的表情。
盛年皺眉,她需要借力。
她目光下移,那些喪屍頭顱攻擊沒有得逞,便迅速咕噜咕噜滾到了她的下方,此時正在地上彈跳着來咬她。
盛年冷哼一聲,下墜時猛然蹬在一個頭顱的下颌骨上,随即驟然發力,跳到了近前那無頭喪屍的大腿上。
與次同時,無頭喪屍的拳頭裹挾着勁風落下,把地上蹦蹦跳跳的頭顱砸得粉碎。
“呵。”盛年揚起笑意。
獲得龐大的軀體必然要犧牲靈活性,這些喪屍并沒有盛年想象中的難對付。
她順着無頭喪屍的大腿一路爬到了斷頭處,那頸動脈被強行扭斷了,正噴泉一樣噴着血漿。盛年避開血水,張口撕咬下一塊肉,而後跳蚤一般跳到另一個喪屍的斷頭處。
她要确認母株所在位置。
每一種喪屍毒株都有且僅有一個母株,母株可以控制宿主的神經系統,被感染的宿主會被其操控着去咬人,母株便可以通過血液傳播将子嗣注入其他宿主體内,從而獲得自己的喪屍軍團。
隻有消滅母株,不可計量的子嗣才會死亡。
“不是。”
“也不是。”
盛年在喪屍群身上旋轉跳躍,每跳到一個喪屍身上就撕咬下一塊肉來。
她的動作太過迅速,其中一個頭顱完整的巨型喪屍意識到危險,後退了一步,正好被盛年發現了端倪,一口咬到了肩上。
找到母株感染者了!
盛年将自己的病毒子嗣注入到了喪屍體内,而後從它身上躍下,面無表情地仰視着它。
此時,她已經侵入了母株感染者的身體,切割掉母株的基因,将其拼接到了自己的基因片段上。
【攫取喪屍病毒基因成功,我獲得初步天然禀賦巨型化。】盛年甜美的聲音機械地播報着,許昀熹一時間感覺盛年是個僞人。
“盛年,剛才說話的是你嗎?”許昀熹問。
【是我。】盛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甜美而冰冷。
許昀熹忍不住追問:“你到底是什麼?”
盛年不假思索:【非要說的話,我是001号喪屍病毒。】
許昀熹:“……”
這算什麼回答?盛年分明在回避這個回答,她們之間的合作幾乎沒有多少信任可言。
但她來不及思索這個問題了。
一時間,随着基因片段的攫取,盛年讀取了感染者的記憶,回憶排山倒海一般湧入了許昀熹腦海中——
“我要找到綠洲,找到綠洲,綠洲……”
一個衣衫褴褛的精瘦男人在荒漠上快步行走,嘴裡反複嘟囔着。
他喘着粗氣從背包掏出水壺,迫不及待地扭開蓋子,一滴水吝啬地滑落到舌尖上。
純淨水已然告罄。
“我的親朋都在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找到綠洲,我是咱家長子,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男人自言自語,悶頭繼續行走。
不知不覺步入一片陰影中。
“奇怪,明明走在平原上,太陽正毒辣呢,哪來的陰影?”
男人擡頭一看,霎時吓得魂飛魄散,隻見一個巨大的喪屍正坐在自己身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似乎是因為身體裡的水分被烈日蒸幹,喪屍看上去皮包骨頭。
男人忘記了呼吸,卻見喪屍朝他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伸手指向了一個地方。
他這才意識回籠,拔腿就跑,下意識順着喪屍手指的方向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一片綠洲映入眼簾,男人取了水之後歡快地回到了親朋所在的避難所。
“我回來了!”
男人掀開帳篷。
“咚”的一聲,手中的水壺滑落到了地上,哐當哐當滾到牆角,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純淨水嘩啦啦灑了一地。
他的眼睛睜得溜圓,唇瓣劇烈顫動着。
親戚們口中鮮血淋漓,看到他回來時停下了動作,紛紛拔出了腰間小刀,刀尖寒光一閃,倒映着他驚恐萬狀的臉龐。
眼前,他的孩子正在被饑渴的親戚分食。
如果給恐懼評級的話,方才見到喪屍時的恐懼是小米辣水準,現在的光景則是魔鬼辣椒,足以讓人疼得肝腸寸斷。
男人啜泣着轉身跑了出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喉嚨裡火辣辣地疼,心髒不堪重負地劇烈跳動。
他找到了巨人喪屍,它還在原地坐着,無悲無喜,似乎在人類誕生前就盤踞在了此處。
男人仰頭看着那神像般高大巍峨的喪屍,目眦欲裂嘴唇發顫:“我把我的身體給你,你……你替我殺光那些人。”
巨人喪屍的眼睛終于睜開一條縫,它張開血盆大口将男人吞進了腹中,軀體肉眼可見地膨脹了起來,從方才幹癟的模樣變得愈加健碩高大。
它憑着男人的記憶找到了避難所,咬死了帳篷裡饑餓的難民,獲得了一群巨人子嗣。此後它們就在野地裡行走,給難民指路,給他們一點希望後将其吞入腹中。
像是某種懲戒……
許昀熹從回憶的海洋中抽離出來,心口仍然發緊,思緒像斷片了一樣斷斷續續恢複。
盛年隻能夠讀取宿主的記憶片段,但是從第一人稱視角回顧他人記憶的感覺依舊太過于強烈。恐懼與憤怒的餘音不絕如縷,許昀熹過了好一會兒才清晰地區分了自己和别人的記憶,将其劃入兩個腦池中。
所以,膨大喪屍真的感受到了男人的恨意替他報仇嗎?
那麼最初的喪屍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盛年,你來自哪裡?”許昀熹對自己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