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對上了許昀熹的視線,喉結滾動咽了口唾沫:“看我做什麼?你這小妞還不快脫衣服檢查,讓我們好好鑒定一下你有沒有被感染!”
許昀熹沒有被激怒,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仿佛他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男人被盯得心裡發毛。
許昀熹微微眯起眸子,輕笑一聲。
她伸手指向了他那隻發青的手:“他已經被感染了。”
男人将手飛快地藏進了袖子裡,但是裸露的皮膚仍然可見大片的淤青,顯然淤斑已經攀到了小臂。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的神色慌張起來,聲音越來越粗重,最後歇斯底裡地大喊:“我沒有被感染……我沒有……操蛋,我真的沒有!”
然而青色的紋路已經爬上了男人的脖頸處,他扭曲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猛然撲向許昀熹!
***
孟安順着廊道的血迹小心地向前移動,還沒走出幾步,眼前的廊道忽然擁擠不堪。
青綠的喪屍推搡着向自己奔來,好像自己炙手可熱一般。那些喪屍似乎吹彈可破,青色的膿液流了滿地。那些膿液有腐蝕性,流過之處,大理石地磚便露出燒灼的痕迹。
他轉頭看向身後,喪屍也堵住了另一條出路。
此時手中的禦屍者身上也開始冒泡,孟安嫌棄地丢棄了這個掩體。
他可以想象——
如果自己貿然開槍射殺的話,青色的膿液會像花灑漏水一樣濺滿自己一身,把自己的皮肉侵蝕殆盡。
他小心翼翼地退回屋裡,回頭看向那扇落地窗,目光透過鏡片落地窗飄向基地裡高低錯落的樓頂,又飄到遠處的高牆,最後又落回了金絲眼鏡的鏡框。
孟安摘下眼鏡伸手抹了一把臉,一陣悲涼蓦然蹿入心底,直叫一個透心涼,心飛揚。
他苦心經營破曉基地十餘個春秋冬夏,一直以來挂着大将軍的虛職,在基地内部進行枯燥乏味的行政工作。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雖然不曾征戰沙場,卻也兢兢業業牛馬一生。
他想起來自己在樓頂振臂高呼,全基地的百姓都被希望的火焰點燃,都目光炙熱地看着他呢。
可是現在……
他還沒能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就被逼入了這般舉目無親的境地,默默一人在在辦公室裡凋亡,沒有花團錦簇和掌聲相伴……
辦公室門口冒出了喪屍的腦袋,它們擠過門口向自己笑嘻嘻地湧來,似乎在嘲笑他這樣一個失敗的小土豆。
要死了嗎?
孟安又向後退了幾步,後背已經貼到了玻璃窗上,冰冷的寒意蹿上脊梁骨。
他的腦子亂做了一團,各種思緒野草一樣冒了出來——
基地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剩下的禦屍軍團殘部有人指揮嗎?前幾天購進的儲備糧都入庫了嗎?今年的新兵招募進行得怎麼樣了?
真奇怪,他想。
明明要死翹翹了,腦子裡卻想的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看來自己真不适合做大将軍。
“我不能死,不能死……”他嘟囔着。
眼見喪屍已經湊到了身前,向自己張開了尖牙利嘴,身後的落地窗忽然爆發一聲巨響。
“砰砰砰”幾聲脆響,鋒利的玻璃碎片自身後飛濺而來,在玻璃碎片在臉頰上劃出一縷血箭的一刹那,孟安看到咫尺之畔的碎片上反射出一個黑影。
而後咽喉猛得傳來擠壓感,那黑影破空而入,竟是抓着他的後領跳下了高樓!
孟安正要出聲尖叫,可是疾速下墜風阻太大,脖子又被衣領勒緊了,面部肌肉扭曲變形,愣是沒有叫出一絲聲音。
等他反應過來時,後背傳來一陣鈍痛。
孟安捂着喉嚨咳了幾聲,思緒回籠,發覺自己已經坐在了一架小型飛行器上,頭頂的透明玻璃蓋正自動合攏,最後“喀嗒”合上。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人看上去不超過二十歲,一身複古藏青色道袍,懷裡還趴着一隻面目邪惡的白狗。
他背上有一柄覆蓋着黑布的武器,隐隐可以看到武器像生命體一樣在有節律地“呼吸”。
孟安臉色一黑。
誰來救他都可以,偏偏鐘然不行。
坐在他旁邊,孟安如坐針氈,生怕這個少年忽然回頭獰笑一口咬掉自己腦仁,可是現在……
鐘然這縷薛定谔的破曉之光,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
“送我到指揮部。”孟安深吸一口氣後說。
鐘然簡短回複:“是。”
飛行器在低空旋轉滑翔,越過高低錯落的筒子樓,徑直向一處環形建築飛去。
指揮部正建在這三十層樓高的環形建築頂樓,坐落于破曉基地的中心位置,且占據了最高地。指揮部外沿架有重型炮和狙擊口,四周環繞了一圈鋼化玻璃,屋内的人員可以随時監測基地的情況,以及時做出判斷。
孟安目光鎖定到指揮部裡一個熟悉的女性面孔,心中一喜。
女人頭戴着通訊器站在指揮部裡,齊耳短發勾勒出一副溫婉的面孔。
看來他的助力程竹已經接替他的工作,井井有序地指揮着基地的應對措施了。
可是那副溫婉賢淑的面孔擡起來看向孟安時,他心裡犯怵,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程竹在朝他笑。
見過通緝令上殺人犯的笑容之人,會發現這些人笑起來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共性。讓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像是隔着這張面皮窺見了死神的一角。
已經晚了。
指揮部環形建築上的炮台卻陡然轉了九十度,正好對準了他們的飛行器。
鐘然瞳孔驟縮,猛然拉下了操縱杆,本來向着高樓爬升的飛行器以一個及其刁鑽的角度側轉機身,幾乎轉了一個直角向右上方飛去。
炮筒裡冒出一陣刺眼的亮光,緊接着一枚炮彈直直沖着飛行器破空而來,擦着機翼轟然落到到了一棟筒子樓上,霎時将高樓攔腰折斷,火光與煙塵四起,鋼筋直指蒼穹。
孟安聽到自己耳垂上挂的通訊器裡傳來滋啦一聲,随後熟悉的甜美女聲傳入耳中:“将軍,真不好意思,将了你一軍呢。”
數十個炮筒裡泛起了森寒熒光,像眼鏡蛇頭一般調整着方位,再次對準了飛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