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暖融融的,照的人的連骨頭都松散了,李端和朱秀妍難得和諧地并肩走到了一起,宮人們在後頭遠遠地跟着。
兩人越走越近,彼此的影子在灼灼的日光下仿佛快要交織到了一起。
“那個,今天。”李端别别扭扭地把頭轉到一邊,放輕了聲音,“謝謝你了,朱大嫂。”
朱秀妍微微一笑,平日裡有些冷淡的眉眼舒展開來:“哦?咱們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也會說謝?”
“孤又不是好壞不分的人,”李端的兩條小眉毛興奮地挑了挑,“終日打鳥的反被鳥啄瞎了眼睛,今天可真解氣,你不知道錢百媚那個老女人慣會扮可憐,每次我都栽在她那兩泡馬尿裡。”
朱秀妍很想提醒他這話說的有點歧義,但看到他臉上明媚純粹的笑容時。心突然不自覺的漏了一拍,到了嘴邊的話遲遲沒有說出口,罕見的發起了呆。
李端看着朱秀妍難得的童稚模樣,心癢難耐,忍不住趁機彈了彈她光潔的額頭,太歲頭上動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呢。
溫暖的陽光如水般流淌在少年生的極好的面頰上,微風拂過,吹亂了他垂在耳邊的零星碎發,卻吹不散他眼睛裡晃動着的細碎光芒。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不對,朱秀妍晃了晃頭,硬生生抹平了心底裡的那一份悸動,定睛一看,好吧還是那個狗東西。
“放心吧朱大嫂,孤突然想通了,這次一定好好幹,不會惹父皇生氣的。”李端伸了個懶腰,誓旦旦地承諾道。
咦?這厮怎麼突然轉性了?難不成是被哪個神仙點化了?
朱秀妍這邊剛剛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之感,便被李端的下一句話驚的目瞪口呆。
“孤要帶上林妙寒一起去。”
原來在這等着她呢,果然這才是真正的李端,剛才的不過是一瞬間的錯覺,朱秀妍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李端生怕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孤說孤要帶林妙寒一起去池州。”
朱秀妍的額頭青筋隐隐凸起:“林妙寒是哪個?”
李端小心地觀察着朱秀妍的臉色,搓着手尴尬一笑,斟酌着解釋:“說來也巧,這個林妙寒朱大嫂你也認識”
“哦?”
“還不就是那天和我一起落進江水裡的苦命人啊。”
“哦。”朱秀妍似乎有點印象,朱粉色的裙子,月白色的繡鞋,一雙眼睛如三月初開的桃花,含羞帶怯,似乎額間還繪了扇面狀的花钿,是個佳人。
李端這個狗東西,看來是記吃不記打啊,朱秀妍上前一步,正正好好地擋住了李端身前的日光:“這是嫌棄京城的江水不夠涼,要雙宿雙飛一起去池州試試溫度?”
“不是不是,朱大嫂你聽我說。”李端知道朱秀妍怕是想岔了趕緊擺擺手:“前些日子我讓公孫雲在京都找個伶人陪我在江上排出戲,這一個兩個聽了你的威名哪有敢答應的,後來得知梨歌院的頭牌林妙寒攢足了銀子想要贖身回池州老家,偏偏那貪心班主扣了她的契紙不放,孤便允諾若是她能陪孤唱完這出戲,就送她回去安生度日。”
朱秀妍聽的雲裡霧裡的,狐疑道:“唱什麼戲?”
“孤想着興許你見我佳人在懷,一氣之下對孤死了心,就能放過孤了,沒想到……”李端擡頭望天,暗道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您老人家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
“你這樣一解釋我就更舍不得你了。”朱秀妍略顯遺憾地感慨道。
李端瑟瑟發抖。
“畢竟像端郎這樣貌美又好心腸的小郎君放眼整個大胤可是很難找到的。”
李端悲痛欲絕,卻依然故作堅強的望了過去,顫抖地問道:“那朱大嫂你這是答應了?”
“你容我想想。”
兩人一路吵吵鬧鬧,總算是順利回到了東宮,李端大手一揮,眼見到了正門立刻溜之大吉,不知道又去哪個地方逍遙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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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真的答應帶上那勞什子林妙寒一起走麼?”巧兒忍了一路,回到東宮終于倒出憋在肚子裡的話。
朱秀妍坐在床邊,看着窗外的紅磚綠瓦,擡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低頭沉思。
“李端這個人雖然看着是個混不吝的,但是一諾千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我若是在這個時候駁了他,以他的性子,還不知道又要搞出什麼花樣。”
朱秀妍的目光穿過一座座亭台樓閣,望向了遠處:“這一路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本宮不想再橫生枝節了,是妖是魔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總比讓她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好。”
“您還真是了解太子殿下的脾性。”巧兒見她早有打算,便歇了勸說的心思打趣道。
我也不了解,朱秀妍在心中歎了口氣,她總覺得自己有時候看不透李端,你說他愚蠢無知,偏偏這麼多年把太子的位置坐的穩穩的,你說他胸有溝壑,偏偏是個幹啥啥不行的主兒。時間久了,朱秀妍也懶得管他到底是人是鬼,左右礙不着自己就得了。
“但娘娘您真就那麼放心,林妙寒可不是什麼正經姑娘啊。”想起那日江邊的情形,巧兒還是心有餘悸。
朱秀妍搖搖頭,她不放心,這樣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來的人,她哪裡能夠放心。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去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