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沁穿着一條深草綠色的雪紡連衣裙坐在床上,綠裙襯得她白得發光,劇情中房間裡沒開燈,但是為了拍攝效果,開了模拟月光的淺淺光源,屈雲舒則黑襯衣黑西褲坐在床沿,和她腿挨着腿。
這場戲沒有一句台詞,所有的情緒都在親吻前的那一點短暫的試探裡面。
項明看兩人已經進入狀态,示意場記打闆。
第一遍的效果不達預期。兩個人的表演都中規中矩,藍沁将隋玉醉後不管不顧想要靠近容行俨的沖動表現了出來,眼神迷離而直接,屈雲舒則将人物狀态從驚訝到遲疑,再被誘惑進而主動試探的層次遞進完成得很好。
單獨看都沒問題,唯獨搭配起來不行。
兩位顯然都不是熟悉吻戲的演員,情緒互動的節奏顯得脫節和生硬,像是為了親而親,最後嘴唇還沒碰上,兩個人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不等導演喊cut就停了下來。
拍吻戲和私下的親吻一點都不一樣,藍沁不好意思地重新調整狀态,在鏡頭前的一切都是工作,需要認真的排演和配合。屈雲舒也有點挫敗,他同樣是第一次拍吻戲,而且比藍沁更為謹慎,他越是想配合好她,反而越是拖垮了節奏。
很快開始第二條的拍攝。
這一次屈雲舒拿出了更多的侵略性,但這種侵略性并不是動作上有多麼急切,而是更有技巧地進行引導。在情欲戲的表現上,無論是人物角色還是藍沁本人,都是主動卻生澀的,他應當也必須擔起帶戲的責任。他擔心自己在表演時過于外化的侵略性會讓角色受到诟病,于是旨在用更強的掌控感來代替進攻,他無底線地縱容她的靠近,并給予她恰到好處的反饋,輕撫她的腰、肩、耳垂,再輕啄她的唇角,一點一點鼓勵她更進一步,引誘她直到水到渠成。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對她的撫慰,“很好,就這樣,繼續”……像是在處心積慮地織網,誘着她毫無抵抗地墜落。
拍攝過程中,藍沁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表演策略上的改變,稍微一想就明白,這樣拍肯定好看,也更加合理,可是……她是真的感到了害羞,甚至比早上還要更害羞一些,不過好在光線很弱,鏡頭不會怼着臉拍,她下意識地退縮,屈雲舒的手撫上她的側臉替她遮掩了過去。一個不期然地意外插曲,因為鏡頭前這一份真實的羞意而更讓導演驚喜。
這一條順利通過,當鏡頭前長久的親吻終于結束時,房間裡靜得落針可聞,有工作人員輕輕咳嗽了兩聲,藍沁才紅着臉從屈雲舒的肩膀上擡起頭來,項明沖她豎了豎大拇指。
她不敢去看屈雲舒,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剛剛躲了他一下,其實他親得很淺,碰碰嘴唇而已。要不是他反應快,這一條隻怕又要重拍。她臉皮薄,趕緊從另一邊下床了,屈雲舒什麼也沒說,看向導演,開始做下一場戲的準備。
下一場就是在床上吻了,服裝和化妝組分别完成工作後在一邊等候,藍沁穿着肉色抹胸和長褲躺在被子裡,屈雲舒也隻穿了一條長褲坐了過來,項明坐在床沿最後一遍交代細節,本來這隻是一場簡單的床戲,男上女下親一會兒就好了,偶像劇還要什麼自行車,但因為要體現女主角的主動,要求中途藍沁反客為主。
屈雲舒從靠近她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她似乎非常緊張,一直緊緊抓着被子,項明在旁邊陪着他們,她都不自在。
盡管項明說什麼她都點頭,但等到開拍,當他俯下上半身撐在她枕邊時,藍沁明顯瑟縮了,連随之而來的親吻都開始變得生硬。
“Cut。手,沁姐的手得伸出來撫摸雲舒哥的背,表現得親近一些。”項明在監視器後小聲地提醒。
剛開拍就叫停,這讓藍沁更緊張。再來,她依舊無法放松,雙手在鏡頭之外緊緊攥成了拳頭,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在抗拒。
——這沒法繼續。
拍攝隻能再次暫停,屈雲舒立刻起身離開,藍沁小聲地道歉。他沒有任何過界的地方,動作小心而克制,每一個細節都是事先溝通好的,是她自己的問題。
項明也沒說什麼,藍沁是經驗豐富的演員,之前的所有戲份,她都能給出遠超預期的好鏡頭,隻有這場戲她狀态差得離譜。就這樣拍出來的效果,男主角趁人之危、強上的争議是絕對逃不掉的,那麼這場戲拍了還不如不拍。
大家傾向于給她時間,相信她能自己調整狀态。
落地窗外夜色深沉,江邊摩天大樓的光幕喧嚣,還好,他們不用搶時間,隻要今晚能把這場重頭戲完成就是勝利。
屈雲舒起初也和大家一起等,她一直都很讓人省心,他以為這次她也會和以前一樣,狀态不對休息幾分鐘就好。大約十分鐘過去,情況沒有好轉,他試圖與她溝通,她臉偏向窗外,看也不敢看他。
屈雲舒覺得越發不對勁,但很快明白了症結所在,也怪他粗心大意,他是個男演員當然不怕脫,可她之前連吻戲都沒拍過,第一次拍親密戲,肩頸大範圍地裸/露,還有這麼多工作人員在旁邊看,她如何不怕?
他趕緊找來自己的襯衣披上,然後找導演項明溝通,說他想單獨和藍沁談談。
項明也是第一次執導床戲,選擇給主角更多的自由,況且男女主演的互相信任本就是頭等重要的事,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男女主演的關系已經升級,覺得他們也許還是信任不夠,屈雲舒可能還有細節需要和藍沁溝通,而這種細節或許涉及一些比較隐私的讨論,劇組這麼多人當然應該回避。
幾分鐘内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酒店歇業後将這一層樓都借給了他們拍攝,大家各自回到房間短暫休息。
人員清空,房間裡仍然沒有開燈,屈雲舒過去把僅剩的模拟光源也給關掉了。
他再次回到床上,藍沁裹着被子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屈雲舒抱了個滿懷,心中無限柔軟。
“到底是怎麼了?”他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是在怕我嗎?”他問,她縮成那個樣子,别說按導演的要求撫摸他了,她一雙手恨不得交叉擋在胸前。
她趴在他肩窩裡,悶悶地“嗯”了一聲。
屈雲舒失笑,她居然真的怕他啊……
“怕我做什麼,嗯?”他在她額角溫柔的輕吻。
但她如果真的怕他,不拍的時候她又為什麼願意毫無顧忌地往他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