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安靜得可怕,像暴風雨來臨前那種窒息般的沉寂。
“啪”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
沈硯拉着許嘉甯走進屋,腳步冷硬,力道大得讓她幾乎站不穩。
他沒說話,隻是一把将她甩進客廳,整個人像一座快要爆炸的火山,滿身都是壓抑不住的怒意。
許嘉甯踉跄幾步才站穩,臉色蒼白,身上還帶着外頭夜風的涼意。
她知道他怒火中燒,也知道他還沒發洩完。
空氣中像飄滿了火藥味,她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秒就會引爆。
沈硯轉過身,目光陰沉地落在她身上,像一把利刃,緩緩逼近。
“你很有膽子。”
他的聲音低啞,帶着嘶啞後的冷靜,那種壓着怒火的語氣,才最危險。
“和他聯絡、策劃、逃跑……甚至還準備一起離開這個國家。”他說着,向她一步步逼近,“許嘉甯,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人看?”
許嘉甯咬住嘴唇,擡頭看着他。
“你要殺了他嗎?”她終于開口,嗓音有些發顫,卻一字一頓,“沈硯,你到底想怎樣?”
沈硯眼底泛起一抹危險的亮光。
“我想怎樣?”他冷笑,“你是在問我,想怎樣對付那個幫你逃跑的男人,還是想怎樣懲罰你?”
他忽地伸手,将她按在牆上,低頭逼近她的臉:“他在哪兒?你們在哪兒碰頭的?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她避開他的目光,試圖保持鎮定。
“裝?”沈硯眯起眼,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擡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藏了那張紙條?你以為你坐進林嶼川的車那十分鐘裡,我不會查到你們說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許嘉甯掙紮,“我隻求你别傷害他。他是無辜的。”
“無辜?”沈硯幾乎笑出聲,“一個策劃你出逃、把你藏起來、連夜訂票送你離開的男人,叫無辜?”
“那是我求他的!”許嘉甯聲音尖銳,“是我拜托他的!”
“所以你求他,你哭着跟他說你不想再被我控制,求他帶你逃走。”沈硯一字一頓,聲音越來越低,“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說過這些話的時候,我就在看着。”
“你監控我?”
“你是我的人。”他盯着她,嗓音低啞卻極緻冰冷,“我憑什麼不監控你?”
許嘉甯被他按得幾乎動彈不得,眼裡泛起一層薄霧。
“你就真的想殺了他?”她忽然平靜下來,盯着他的眼睛問,“沈硯,他是一條生命”
沈硯目光沒有任何溫度。
“如果你不在中間攔我,他早就死了。”
她身體猛地一震,随即緩緩跪下去,雙膝落地的聲音在空曠客廳裡格外清晰。
沈硯愣住,眉頭深鎖。
“沈硯,”她仰頭看着他,聲音啞得像風,“我求你。放過他,我再也不逃了。我哪兒都不去。你想要我留在這兒,我就留。”
空氣一瞬間像凝固了。
沈硯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柔順地跪着,像是徹底屈服,可那雙眼睛裡卻有他看不懂的光。
他忽然伸手,拉她起來,一把将她摁在沙發上。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他低聲,“那你為什麼會為了别的男人跟我跪下?”
許嘉甯沒有回應,隻是閉上眼睛。
他俯身壓近,強硬地吻住她。
那是沒有溫度的吻,沒有愛意,隻是撕咬,隻有一場徹底的、占有式的懲罰。
她掙紮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再動了,因為沈硯抓住了她兩隻手困在頭上,把她雙腿固定在了他的兩腿之間,讓她一動不能動隻能任他奪取着她所有的呼吸。
他像是在懲罰她,也像是在逼自己确認——确認她是他的,哪怕隻剩一具乖順的軀殼,也隻能是他的。
良久,他終于松開她,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氣息紊亂。
“别再做蠢事了。”他咬着牙,“我容忍你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許嘉甯睜開眼,眼神裡都是不服氣:
沈硯盯着她,像在看一個不受控的獵物。
他說,“你想逃也可以,我不會再讓你有第二次機會。不信你就試試,記住你今晚跪下說過的話。”
他站起身,修長的指尖拂過她臉頰,卻沒有任何溫度。
說完,他轉身進了書房,門“砰”地關上。
剩下她一人坐在沙發上,頭發淩亂,唇角微紅,雙手在身側慢慢收緊。
淚水沒有掉下來。
但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屋裡一片安靜。攝像頭的紅光在牆角閃爍,像一隻沉默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許嘉甯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一杯溫水,唇角無波。
已經過去三天了。
自從那一晚她跪在沈硯面前求他放過林嶼川後,一切便變了。沈硯沒再動怒,也沒再提起林嶼川,隻是沉默地将她帶回這間熟悉的公寓。然後,他開始了更深層次的掌控。
通訊設備全被沒收,手機、電腦、平闆,甚至連收音機都被拿走。他雇傭了專人輪班看守,廚房和衛生間安裝了新攝像頭。房門上加了電子鎖,她的指紋被從系統裡徹底抹除。
沈硯沒有再吼她,反而變得溫柔起來。他每天都會準時出現,親自做飯、陪她吃飯,送她睡覺。他會撫摸她的頭發,說:“嘉甯,别再騙我了,好不好?”
他不信她,也不再讓她有任何空間。
那天晚飯後,沈硯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時,說:“裡面沒有藥,我不需要那種手段。你現在很乖,我喜歡。”
許嘉甯捧着碗,低頭喝湯,沒有說一句話。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掙紮。掙紮隻會讓他變本加厲。
所以她變乖了,變沉默了。
可她并沒有放棄。
深夜,卧室燈熄滅,牆角攝像頭的視野被她用一隻故意摔碎的玻璃水杯遮住了一半。
她鑽進衛生間,悄悄掀起馬桶水箱蓋,從瓷磚後面摸出那塊被藏了數月的備用SIM卡。
林嶼川曾幫她藏的。她不确定這張卡還能不能用,也不确定能撐多久。
但她必須試。
她拆下洗手間智能鏡的背闆,接入斷網的老式備用手機,将SIM卡插入。數秒後,信号燈微弱亮起。
她的心跳如鼓。
屏幕上跳出一條未讀信息。
【林嶼川:我還活着,在安全處。你怎麼樣?我想帶你走。】
許嘉甯盯着這幾個字,眼眶發熱。
她終于确認,他還活着。
她緩緩地坐在地上,手指打字——
【謝謝你幫我到這裡。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以後我會自己走。】
幾秒後,屏幕閃了閃,林嶼川的回複來了——
【嘉甯,不要這樣。你不是一個人。】
她沒有再回。
她将手機拆解,SIM卡掰碎,沖進馬桶。
馬桶“嘩”地一聲,她望着旋轉的水流,心也像被扯進深淵。
她輕聲說:“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
接下來的幾天,許嘉甯變得比以往更安靜。
她開始重新調整作息,早睡早起,按時鍛煉。她翻出沈硯曾送她的心理學書籍,一本本地閱讀。她用每日限定的紙筆記錄時間、食量、守衛換班節奏,以及沈硯出現的時間點。
她把自己從情緒中剝離,訓練理性和冷靜。
她不再幻想有人來救她,也不再依賴林嶼川。
她告訴自己:這次,隻能靠自己。
沈硯顯然察覺到她的“安定”。他不再頻繁探查她的神情,有時會陪她下棋,看電影,還會在她睡前坐在床邊輕聲說:“你現在終于像個乖女兒了。”
她順從地笑,回應他:“我一直都聽你的。”
沈硯露出滿意的神色,擡手替她掖好被角:“乖乖睡吧。”
門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
許嘉甯從枕頭底下抽出那本舊護照,封面早已泛黃。她翻開來,最後一頁夾着一張褪色的銀行卡和一張作廢的火車票。
這些年,她什麼都沒丢,隻是一直藏着。
她看向窗外,夜色濃黑。
這是個囚籠,精緻而絕望。
但她已經找到縫隙。
下次出門看醫生時,她計劃制造一場短暫的混亂——隻需要十秒,一個轉身,她就能消失在人群裡。
她隻需要一個小小的破綻。
夜裡三點,許嘉甯從床上坐起。
她拿出那本筆記本,在最後一頁寫下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