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水面最後一點火星熄滅，暮瑟臉上那點笑意還沒收幹淨，眼神卻猛地一沉。幾乎是本能地一把将棠吟拽到身後，目光死死盯住千機籠後面那片黑暗。

“誰在那？”暮瑟沉聲道。

回應他的隻有潺潺流水聲。接着，空閉的環境回蕩起穩健的腳步聲。一個人影慢慢走出來。那人一身玄色勁裝，收拾得利落。

棠吟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兒。這張臉......原主的身體竟不受控制的紅了眼，說不清的滋味湧上來。

她看着他，看着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倒映出自己狼狽的樣子，那目光看不出是善是惡，倒像隔了很遠很遠，在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哥.....哥哥？”棠吟試探喊了一聲，顫抖的聲音含着微弱的期待。她下意識想往前挪一步，仿佛那點血緣關系，能給她現在又怕又虛的處境撐腰似的。

“别動！”暮瑟非但沒有松手，反而把她往身後護得更緊，高大的身子把棠衍看過來的視線全部擋住。

他憤怒地看向棠衍：“離她遠點。”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棠衍眼瞳一動，落在暮瑟身上，“你敢挾持我妹妹。”他薄薄的嘴唇動了動。

話剛撂下，他的人影就不見了。再出現時，一個淩厲的掌風排山倒海般砸來。

暮瑟雙手一架，兩股勁狠狠撞在一起，氣浪翻卷，震得整個地底嗡嗡響，那個滿是肉糜銅币的籠子滾入水中，噼裡啪啦閃出無數火花。

暮瑟悶哼一聲，嘴角見了血。

就在他被震得氣血逆行的當口，棠衍身形一晃出現在棠吟面前。

棠衍神色複雜，開口責怪道：“阿吟，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怎能将自己置身危險。”

暮瑟笑道：“我什麼身份你還不清楚嗎？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對她指手畫腳。”

“她姓棠，是我棠衍的妹妹，而你，作惡多端的鬼蓮教主，被兩司全力通緝的魔頭，越獄、挾持人質，大家信你還是信我？”棠衍饒有興緻地打量他，邊說邊出手攻擊，暮瑟暫落下風，一個回身沒留意被棠衍點穴定身。

“跟我回家。”棠衍刻意放緩語速，想安撫棠吟。

回家......

這兩個字一下鈎住棠吟。在這滿是算計和殺戮的鬼地方，“家”作為避風港的誘惑實在太大了。看着伸在眼前的手，強烈的沖動讓她下意識擡起手探去，以至于忘記暮瑟的警告。

他是男主，男主即正道。這念頭像魔咒，蓋過所有疑慮。

棠衍沒有多言，他始終相信，親情對棠吟從來不是滋養的甘泉，而是包裹蜜糖的毒藥。“家”是為她量身定制的囚籠。

看着她纖細的手即将落入掌心，棠衍的心跳躍起來。

“棠衍，你休再騙她！”暮瑟怒吼着沖破封穴，身形瞬間消失，兩把折羽刀削過水面，水珠飛到半空時便化為大顆冰粒，全部攻向棠衍。

“萬裡凝霜瑟！”暮瑟一手凝力，操控折羽刀飛速縱躍割開棠衍的阻力。

棠衍低喝道：“你竟然......”

暮瑟另一隻手緊攥，再打開，寒氣瞬間鋪滿整個空間，凝凍住波動的水面。強烈的沖擊硬生生隔開了棠吟伸出的手。

棠衍被突如其來的寒氣逼得身形一滞，眼裡第一次閃過驚訝。

就在棠吟感受到那刺骨冰冷時，體内一直沒消停的“鎮麟之力”像被點着了引線，兩股完全相反的力量隔着皮肉碰撞撕扯，直至沖垮了意識！

“噗——”棠吟猛地噴出一口血。

暮瑟不顧一切撲去抱住她，兇狠地瞪着幾步之外的棠衍，猶如守護珍寶的神龍。

棠衍站在原地，被雪粒砸傷的手自然垂下。他看着被暮瑟護在懷中的棠吟，仿佛看到蒼白孱弱的棠甜依偎在自己懷中。

殺，還是不殺？

殺了暮瑟，帶走棠吟逼出鎮麟之力，甜兒就有救了。

最終，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貿然行動，太子殿下恐怕不會放過棠家。

“她輪不到你保護。”棠衍丢出一句話，擡手一震，所有霜凍頃刻破裂。

周遭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棠衍，你沒了将軍骨還能有多大能耐？”暮瑟笑道。

“一個人的能耐，不是一柄劍說了算的。”棠衍輕輕推出一力，将攻來的冰粒擋在三步之外。

“即便沒有将軍骨，我依然比你更強！”棠衍高喝一聲。

“少放屁，我去過五帝城，你打的鬼主意早已瞞不了我！”暮瑟冷冷一笑，殺氣增加了好幾倍。

“你都知道了？那更不能留你。”棠衍以氣為劍，毫不留情斬破寒冰。

暮瑟的寒氣倒逼己身，怒罵道：“早知你心懷鬼胎，當初就該殺了你，你對得起良心嗎？”他身體猛地一旋，将冰粒融為水滴，撐袖替棠吟擋去水汽，随即縱身一躍打算離開。

“哪裡跑！”棠衍周身一震，打出霸道一擊。暮瑟後背受力，沒料到棠衍追上來，拳腳之下身負重傷的暮瑟被踢下高台，眼睜睜看着他奪過棠吟往上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