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堪一停手,那些殺紅了眼的屍傭也紛紛定住。
距離赤缇最近的屍傭,擡手撕下臉上的膠泥,露出一張年輕面龐。他甚至潇灑地甩了甩頭,對近在咫尺的赤缇咧嘴一笑:“赤缇奶奶,您老眼神兒可真不咋地,活人死人擱跟前都分不清。”
其他“屍傭”也接連扯下人皮面具。
“累死哥幾個了。”
“老東西,您瞅我學得像不像?”這人說着,故意模仿起剛才僵直手腳走路的怪樣,逗得周圍一片哄笑。
那足以亂真的人皮面具,自然是神醫慈鈴的手筆。
“什.....什麼?”赤缇臉皮抽搐着。
仿佛嫌場面不夠熱鬧,百福巷内的門窗接連打開。本該躲起來的受害者家屬們抄着五花八門的家夥什沖出來。
“又是你個臭花奴害我們,賊心不改!你那毒湯早讓謝大人換成糖水了,想把我幺兒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做你的春秋大夢去!”王大娘叉着腰,用棒槌指着赤缇怒罵。
“還讓我們冤枉了好人,呸!嘗嘗老子的磚頭!”李大哥作勢要砸。
“看洗腳水!”石家八歲的小子二話不說,一盆子馊水兜頭潑向赤缇。
赤缇哪料到這出,猝不及防成了落湯雞。酸臭的水糊了滿身,她拼命用手抹去髒水。
“不可能......不可能,我親眼看見那孩子......”赤缇看向謝堪。
謝堪上前道:“那孩子很聰明也很勇敢,跑到閻羅司哭着喊着說‘有個老樹精要給全城人喝糖水’,問我能不能用‘糖水’換三個肉包子給家人。于是我們将計就計,讓你以為計謀得逞。”
“你......”赤缇看着周圍憤怒的百姓和殺氣騰騰的無赦衛,幾乎站不穩。
費盡心機布下的局,到頭變成自己的死局。
“其實,藥鋪掌櫃慘死當晚,無赦衛就已經盯上了你。隻是你和人叙舊,沒有察覺到。”謝堪道。
赤缇神色微變,頗為意外地冷笑:“如此說來,長公主府密道突然爆炸是你幹的了。就說齊玉顔明明在我手裡,怎麼宮裡還有一具屍體,謝堪,你好算計。”
“既然釣不到魚,就得下功夫把魚炸出來。隻是碰巧,你也在找機會重見天日,不是嗎?”謝堪道。
“為了把我引出來,你居然舍得拿棠吟作餌,真狠心。”赤缇黯然道。
“把她扯進來的人是你才對。”謝堪緩緩擡眼,直視着赤缇。
就在她失神之間,暮瑟并指如電,朝其心口狠狠一戳。
赤缇忽覺一縷強勁的内力鑽入體内遊走。
暮瑟牽引着氣源,道:“老妖婆,老子的血可不是随便喝的!”
随他意念一動,潛伏在赤缇血脈中的力量被引動,它跟随主人的意念化作萬千根冰針,在她的經脈中瘋狂穿刺。
“呃啊啊啊——!”
赤缇渾身痙攣,痛得佝偻成一團。她拼命想調動真氣與之對抗,但很快明白過來——暮瑟的血早融合了淨力,所以能将她苦修多年的真氣壓在丹田,動彈不得。
“赤缇,去死吧。”暮瑟冷聲道。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這老妖婆必死無疑的時候,赤缇發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呵......呵呵呵......小兔崽子......想學你師父以命換命?真是愚蠢。”赤缇嘴角的笑極盡嘲諷,她掀開殘破的黑袍,一片猩紅驟然散開。
數以萬計的紅螢蟲,如同決堤洪流從袍下湧出。
“金戈入夢!”晝夢出鞘,劍光瞬間在身周五尺灑開一片劍幕。
道道劍氣絞碎了大片撲向他的紅螢,而更多的紅螢長了眼睛似的撲向百姓。它們一沾身便自爆,化作團團毒霧很快籠罩了整條巷子。
暮瑟不得不撤回淨力轉為護體罡氣,阻擋毒霧侵襲。
血紅中,一道暗影飛快逃竄。
晝夢劍和折羽刀幾乎同時命中。
那暗影猛地一滞。
在一衆人慌亂抵擋和驅散中,毒霧漸漸稀薄下來。現場一片狼藉,不幸中招的百姓躺倒在地,無赦衛忙着施救。不遠處的地上,掉了一段手臂殘肢,斷口處血呼啦子。
赤缇為了逃跑,砍掉了中刀的右臂!
“姜還是老的辣,夠狠。”暮瑟感慨道。
謝堪拔出晝夢劍和折羽刀,淡淡道:“她受了重傷,逃不了多遠,況且那方向是......”
兩人的目光一撞,當即湧上驚怒——
她要去閻羅司!
“阿吟!”暮瑟輕呼聲帶着前所未有的急躁。
兩道身影留下卷起的煙塵,雙雙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