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縮在沙發上喘了很久,意識還是混沌的,但卻模糊地知道——不能再女裝了。
他想到了石寬,想到了盛民萊,自己女裝的這件事情傷害了石寬不說,如果真的被盛民萊發現,那才是真的糟糕透頂,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撐了下身體,想至少把手機充上電,但是呻吟般地歎息了一聲,他迷迷糊糊地閉上眼,又昏睡了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餘知洱才從沙發上醒過來。渾身酸痛,像是被車碾過了一遍。他睜着眼睛盯了天花闆好久,慶幸自己這一次發燒在沒人照料的情況下竟然活了下來。
他緩慢地坐起身,身上黏糊糊的,尤其是後背,發燒時起了一層汗,現在冷在了身上令人難受。比之更難過的是空空如也的胃部一陣陣抽痛,他隻好掙紮着走進廚房,下了一碗加了幾片青菜葉的面條。
面很清淡,但此刻卻像救命稻草。他勉強吃了幾口墊了墊肚子,把手機充上電之後,又頹廢地倒在了沙發上。
還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競選就在下個月了,他在這裡傷春悲秋,他的競争對手盛民萊卻沒準正在一片火熱地拉票——他得行動起來才行。
但心裡很清楚,偏偏他就是一點幹勁也沒有。
直到傍晚五點多,手機突然響了,是他父親打來的。
電話裡,餘父語氣爽朗,卻藏着疲倦:“我聯系上你們總部那邊的高科長了,晚上出來一起吃個飯,你來吧。”
雖然在畢業後沒有選擇繼承家業,但他現在的生物制藥方向,其實跟餘家經營的高級養老院息息相關。如果他能在他所在的方向獲得更多的資源,也對餘家的産業有着相當大的裨益。
從大學專業選擇到研究方向,再到後來出國精研國貿經管方向,一路上,他父母都是堅定的支持者。這次聽說他有機會競選總部副總裁的事情,餘父也特意拖着不太爽利的身體出面來給他拉票。
餘知洱覺得在這方面,自己是非常幸運的。
自己的父親尚且做出如此努力了,餘知洱當然也不能再繼續自暴自棄下去。
“好,我換個衣服就過去,”,餘知洱在電話裡答應了父親。
挂了電話後,他拖着身體進了浴室,好好洗了個澡。用熱水沖走了身上的酸痛和無力感。
洗完出來,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用手掌擦掉鏡子上起的一層薄霧,他仔細端詳着自己的面容,發現因為沒休息好,眼下出現了淡淡的瘀青,臉色也有些蒼白,總之氣色很差勁的樣子。
但是也沒什麼辦法了,餘知洱擡手在兩邊臉頰上拍了拍,打出了些許血色,又扯動嘴角做了個營業式的微笑——笑容果然是個好東西,不管實際心情如何,笑起來的話感覺上就會明朗很多。
晚上的飯局進展還算順利。那位高科長是餘父學弟的朋友,而高科長的父親也正住在餘家養老院的高級看護房,幾句話一牽線,關系就熟絡起來了。
酒過三巡後,話題也逐漸輕松下來,餘知洱一直維持着完美的假笑,從頭應酬到底。
飯局結束,他開車送父親回家。
車上,餘父又提起了他相親的狀況,聽到全部“折戟沉沙”的結果後,他倒也沒着急,隻是樂呵呵地道:“我看你是弄不成事,最後還得是讓小裴那孩子來。”
“爸……”,餘知洱不想接這個茬。
“诶我就這麼一說,”,餘父又提起了現任總裁楊總的女兒,開玩笑地說要是餘知洱能讓楊總的女兒看上,這次競選的事兒就穩了,“不過你媽沒看上那個閨女,說是鼻子太大,長得不夠俊,”,餘父最後又這麼說道。
懶得吐槽他那個外貌協會的媽媽了,餘知洱隻是“哦”了聲,與此同時,他腦子裡飛快閃過了什麼,然而在思索清楚之前,他們已經到了餘家。
餘知洱的母親是個雖然已經年過五十,但還打扮得摩登漂亮的女郎,完全不服老,早早地等在了門口,今天穿了一身銀色的西裝長褲,塗了玫瑰豆沙色的口紅。
看到餘知洱,她立即快步走過來,摟住餘知洱在他兩邊臉頰上各親了一口,先是眼淚汪汪地感歎說自家兒子怎麼會好看到這種程度,然後又憐惜地皺眉:“瘦了,”,她評價餘知洱。
說着她就連忙喚人給餘知洱做點東西吃,她的嗓門還很清亮:“上回我吃的那種小丸子就很不錯,做一點讓小洱嘗嘗,要是喜歡的話給你裝盒帶一點回去,”,最後這句話是她對着餘知洱說的。
盡管餘知洱已經解釋他剛剛和爸爸吃過飯了,但是餘知洱母親是個相當強勢的女人:“那種應酬怎麼算吃飯啊,”,一番好意盛情難卻,最終餘知洱還是被摁在餐桌前吃了一肚子的小丸子。
不得不說,小丸子的味道确實很好——他媽媽向來是很有品味的。
但他實在吃不下了,最後肚子都鼓出了弧度。
“像懷孕了一樣,”,餘知洱的媽媽打趣他。
餘知洱無奈:“……媽,我是你兒子。”
“哪有小男孩這麼漂亮的啊。”
捧着肚子坐進車裡,餘知洱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敢啟動引擎。真怕一開車自己會吐在方向盤上。
開了一段路後,他在路邊慢慢停了下來,車窗留了一道縫,外面的風吹進來,他撐住額頭,忽然有些想哭。
說不太清楚自己是哪裡受了委屈,也許隻是身體難受,也許是在父母關切下,他忽然又成了個小男孩,所以連情緒也控制不好了。
他靠着方向盤,靜靜地坐了許久才重新啟動車子,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