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原本為觀星和小憩而設,鋪着防風防水的帆布墊,四周圍欄高起,避風又遮光,若不是熟悉這艘船的人,很難察覺這個角落的存在。
昏黃的小燈如落在水面的星辰,隻勾勒出他們彼此的輪廓。海風不急不緩地拂過,帶着鹹澀的味道。
餘知洱立在木地闆上,身上輕軟的針織衫還在晃,睫毛微垂,整個人靜得像剛從風裡落下來的幻覺。
“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那裡呢?”
不能說實話,但也不想在石寬面前撒謊,餘知洱隻是模糊其辭道:“有一個朋友邀請我來。”
“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嗎?”
餘知洱搖搖頭,鼓起勇氣擡頭看向石寬:“我沒有男朋友。”
石寬望着他,沉默了好一陣:“那麼為什麼要在那幾個人面前裝成是我的戀人呢?”
餘知洱欲言又止地垂下頭,說是為了解圍?但是其實石寬也并不需要他來解圍吧,對那種小少爺們無聊又幼稚的嘲諷,他是能泰然處之的。
那是為什麼呢?
說到底隻是他看不下去石寬被人侮辱,所以情不自禁地站了出來,但是……他好像又沒有這個立場。
所以思索到最後,他還是隻能暧昧地輕聲開口:“不為什麼……”
沉默像潮水一樣漫上來。
這份尴尬的沉默讓餘知洱呼吸微緊。他垂下眼睫,低聲道:“我還是先走了,”,他剛邁出一步,感受到了身後的氣息——石寬忽然靠近了他。
餘知洱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背脊抵上了船艏的圍欄。
那欄杆冰冷而堅硬,貼着背的瞬間仿佛一口沉入深海的冷霧,而身後,是無垠的黑暗海面,月光在波濤之間跳躍不定,像海神睜着不眠的眼睛。
石寬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動作不算粗暴,卻帶着一種幾乎壓抑不住的用力。他的神色也随即一緊,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又迅速低聲解釋,語氣壓得極低,帶着微微顫抖的克制。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請不要逃。”
“像精靈一樣,”,聽到了石寬呓語似的呢喃,然後餘知洱頭皮猛地一緊,他聽到石寬沙啞着嗓音問他:“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的對嗎?”
很迅速地看了石寬一眼,“對不起,”,餘知洱又低下頭去——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手被石寬抓了過去,石寬握着自己的那隻手非常用力,甚至已經開始輕微地發抖,但是被包容在那雙寬大而溫暖的手心裡,餘知洱的手上并沒有傳來疼痛的感覺。
“我一直覺得你美好得好像夢一樣,”,出乎意料的,并不是生氣的語氣,“而我一直運氣不好,所以和你有緣無份,我認為可能是命運如此……但是今天晚上,你扮作戀人來到我身邊——那這就是不得不抓住的奇迹了。”
擡眼時又和石寬專注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餘知洱顫抖了下。
“雖然現在有一點晚了,但是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聞姒。”——今天剛剛取出來的名字,正好用上了。
“聞姒小姐你好,我是石寬,如果之前的見面我曾經帶給了你不愉快,不妨就将今晚算作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餘知洱搖搖頭,表示之前石寬并沒有讓自己産生任何不快的感覺。
石寬笑着垂眸:“上次你說你和裴總不是戀人關系,也并不喜歡裴總,我卻沒有考慮過聞姒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當時我的态度或許有一點太殘酷了,離開之後我一直很後悔,說不定那樣說話會傷害到你。”
餘知洱再次搖了搖頭:“是我的問題。”
“那麼,”,石寬眉心皺出幾道細紋,有些為難地開口,“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會住在一起嗎?如果實在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雙手被握住的姿勢讓餘知洱換一個能更自在姿勢的餘裕都沒有,他隻好輕輕低下了頭:“我可以解釋。”
明明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說謊的,但是不由自主的,謊言卻一個接着一個。
餘知洱按照編造出來的聞姒的設定,告訴石寬來濱南實習的自己借住在了表哥餘知洱家中,而裴度川因為和餘知洱是朋友,所以經常會來過夜,總之,可以把他們三個人看作是合租人的關系。
石寬沉默了一會兒。在等待石寬對他這番解釋做出回應的時候,餘知洱緊張地絞緊了雙腿。
隔了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石寬才微笑起來:“雖然是表哥和學長,但是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那裡還是很辛苦吧。”
從石寬的話語中聽不出來他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解釋,餘知洱抿起嘴唇。
“這樣說可能有些唐突,”,先是自言自語似的說出這樣一句,石寬才注視着餘知洱說道:“我喜歡你,雖然我們現在隻見過短短的幾面,雖然你現在可能還有一些我所不了解的顧慮……”
他将餘知洱的手向上貼上了自己的額頭:“但就像你剛才對我說的‘帶我走’,如果你在任何地方遇到了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隻要找我,我都會一千次一萬次地帶你走。”
無法承受這樣深情的目光,餘知洱垂下眼睛,說到底自己隻是個騙子,石寬這番表白是對于他虛構出來的聞姒小姐的,不是對他,但是……
“在我這裡,你可以随意地耍賴撒嬌,有想要傾訴的事情或者想去哪裡玩,都可以找我,我會永遠把你作為第一優先級的對象。”
但是這種等級的誘惑他根本就不可能拒絕得了。
在傾訴完自己的心情後,或許是想把選擇權交給餘知洱,石寬放開了餘知洱的手,然而餘知洱的雙手剛一自由,卻猛地前伸,抱住了石寬。
感受到男人在自己的身體貼過來的一瞬喉結的滾動,餘知洱緊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