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當時收養她，一是看她可憐，二是我看中了她父母的賠償金，我幫着小春鳳告了那個車主，但是官司沒打赢，不僅就拿到了一個侮辱價的賠償金，告那個肇事逃逸車主的錢也打水漂了。”

“我一直覺得小春鳳和我一樣，運氣有問題，總是遇不上好人，結果前不久有人來資助她，”，石寬莫名地笑着，“據說來和她談的就是你的表哥，你的表哥人品很好。”

萬萬沒想到小春鳳竟然是石寬的養女，餘知洱完全被驚得呆住了，好一會兒才回應了石寬的話：“小春鳳遇到過好人，你就是好人。”

“我不是說了我最初收養她隻是看中了巨額賠償金……”

餘知洱打斷他：“那有什麼關系？君子況且論迹不論心，你的所作所為已經達到了好人的标準，”，自己一直覺得紳士體貼的石寬卻自我貶低到這個地步，餘知洱不知道為什麼生起氣來，“就像你第一次遇到我會幫助我，隻有好人才會在那種情況下幫助一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女人，為什麼要妄自菲薄。”

石寬愣了許久，低聲道：“謝謝你。”

之後兩人之間便沉默了下來，一直到遊艇即将開動，靠近碼頭的那邊開始有人動作也沒人再出聲。

這次的沉默帶上了濃重的尴尬意味，餘知洱有幾次想出口帶起一個新的話題，但是猶豫到最後又沒有開口：自己剛才的語氣太激烈了嗎，好像是有一點，說自己是不是好人本質上都是石寬本人的自由，并且就算他妄自菲薄，也隻是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沒道理要聽自己的指責，他忍不住這麼想道。

除此之外，石寬沉默的原因他也很在意，是他說錯了話，但是石寬為什麼也沉默呢，隻是因為他沉悶的性格嗎？可是據餘知洱的觀察，石寬在自己面前時也是可以很健談的。

遊艇開始勻速地顫動起來，感受到好像要開動的氛圍，餘知洱站起來——然而石寬沉默地跟着他起身，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猝不及防的力道帶着某種堅定的意識，驚訝地回頭，餘知洱看到了石寬正擰着眉注視着自己。

“還有什麼事嗎？”正想這樣問，石寬已經低聲開了腔。

“我是個很會窺探他人本性的人。”——石寬以這句作為了開始。

“當時幫助聞姒小姐，也是因為我看出了你是個心軟又單純的人，我幫助沒錢的你不求什麼回報，但是我知道你會主動回報我的，所以我才會幫你，”，他短暫地眯起眼睛，“如果那晚處在那個境況的是會撞我車的蔡理理的話，大概哪怕是她的腿斷了我也不會去幫忙的。”

這算是承認他幫助自己也不是出于完全的善心了嗎？石寬的真心話并沒有損毀當初那場幫助的美好，相反，眼前這個真誠而認真的男人讓餘知洱的心更猛烈地跳動了起來。

“想要幫助心中認為更美好的人，這沒有什麼不對的，一個不那麼新鮮的蘋果和一個好蘋果擺在面前，人們都會去選擇後者吧，這是人類的本能，不需要為此感到抱歉，那晚你幫助了我，這件事情就足夠了。”

石寬一言不發地凝望着說出了這番話的餘知洱，忽然俯身抱住了他。

“我喜歡你。”

四個字不計後果地傾瀉出來，低啞、熱烈，像是沖破心口的洪水。

踉跄着撞進石寬懷裡，過于貼近耳邊發出的話語好像在耳道裡點燃了一朵小小的煙花，連着顱腔一并震顫，讓餘知洱的全身都酥麻起來：“好喜歡這樣的你，”，像呢喃又像撒嬌的話語，餘知洱感覺到了頭暈目眩。

頸邊是男人克制又發燙的呼吸：“一點也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既然你說了要走……”，這樣說着，石寬輕輕歎了口氣，終于放開了餘知洱，牽着餘知洱的手走到遊艇邊緣。

機械地邁動步子，餘知洱順從地跳下遊艇，站在碼頭上仰望着石寬。

感覺到那幾個工作人員一直在好奇地看着自己，但是即使羞澀，他還是控制不住地看向石寬。

遊艇慢慢開動了，餘知洱掐緊手心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而正在這時，同樣回望着餘知洱的石寬好像忽然慌亂起來，他快速地和那幾個工作人員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竟然一步邁下，跳到了餘知洱身邊。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發展搞得懵掉的餘知洱隻是呆呆地轉動了頭顱。

面對餘知洱，石寬氣喘了一下才開口：“聯系方式，我忘記了向你要聯系方式。”

“哦，”，餘知洱第一反應是自己曾經把手機号和微信給了小春鳳，男人也在這時為了掩飾焦慮似的說道：“你的表哥留過一個電話号碼，但是昨天晚上我撥過去沒人接，所以……”

昨天晚上，可能正是他作為聞姒小姐勾引姜立炫的時候吧，那種關鍵時刻，他特意把手機開了免打擾。

“我把電話号碼給你，”，餘知洱從石寬的手上拿過他的手機，輸入了兩個數字後又裝作打錯地删掉了一個，他心裡一緊：幸好剛才有談到小春鳳，否則這時候他留的若是同一個号碼，暴露之後會非常難以解釋。

看他輸完，石寬拿回手機：“我可以撥給你留個記錄嗎？”，沒等餘知洱回答，他顯然已經那麼做了，但是一秒、兩秒……并沒有聽到來電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