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真去了?我不信。”
賀琨開着免提,師兄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他躺在019号房間兩米多寬的床上,打開手機攝像頭,海鷗展翅劃過落地窗,留下影子掠過潔白的床單,很快一張高清海景圖出現在兩人的對話框裡。
“我去,你變了,你變得令我陌生!但是!師兄看好你。”
賀琨笑起來:“不過,确實有些沖動了。”
應該是發燒給腦子燒糊塗了。
賀琨昨晚胡亂抓了件換洗的衣物,昏昏沉沉地登上了飛往金灣港口的最後一班飛機。
他回憶着,蜷起手指扣了扣床單,仔細想想還是有些後悔。
要是紀明冉看見他,生氣了怎麼辦。
“好事,早該有個結果,說不定紀明冉沒你想象那麼完美呢。”
“師兄,我隻是登船了,又不是今晚就要和他表白。”賀琨壓低音量,嗓音沙啞。
“不好說,李老師那邊我幫你瞞着。”蔣斌帶着幾位本科生進行課題彙報,上課鈴一響,他立馬道:“其他自己看着辦啊,回教室了。”
賀琨挂斷電話,今天晚上有場晚宴,因為是第一場,所以比較正式。
可他連一件正裝也沒有,而且還是少在紀明冉眼前晃悠。
于是,午餐是乘務組送到房間的,晚餐還是乘務組送到房間的。
直到衆人都去了一樓大廳,賀琨才出來透透氣,天際線那頭的殘陽墜入海平線,将天際暈染成一片瑰麗的紫霞,從淺绛漸變為濃郁的黛紫,最後化為墨藍。
樓下的歡騰熱鬧偶爾傳來,賀琨豔羨,在關于紀明冉的一切裡,他已經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徒,終不見日。
但是來都來了,總歸是會遇見的。
夜晚的海風帶來些許涼意,賀琨終于想起自己還發着低燒,他環顧四周半晌,不見任何乘務員的身影,打算順着樓梯去下船艙看看。
船上應該有備用藥物,退燒藥最好,或者簡單的感冒藥也好過現在。
賀琨下到第一層,長廊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璀璨水晶燈的光芒,絲絨帷幔從穹頂垂落,綴着細碎的珍珠般的燈串,隻是依舊空無一人。
賀琨有些奇怪,但好奇心并不是什麼好事,他打算轉身離開,地下船艙卻傳來瓷器摔碎的脆響,十分突兀。
繼續往下走?還是回房間休息?
當然是回房間。
才邁開兩步,忽地又一道男聲響起,聽不清說什麼,但音色太熟悉了,賀琨心提道嗓子眼,果斷回頭,又從餐廳門口的木櫃中順出一把備用餐刀,往下走去。
有兩個乘務員打扮的男人守在漆黑的地下船艙門口,耳朵上别着耳麥,倒也正常,方便乘務員溝通。
賀琨頂着攻擊性極強的俊臉往前靠近,無比自然地擡手推門,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看守的兩位乘務員。
兩位乘務員四目相對,連忙上前阻攔。
賀琨這才像是注意到兩人的存在,他漫不經心地開口:“賀爺我都不認識了?讓開。”
右側那位高大些的乘務員站出來,看起來更有話語權。
“賀先生,地下船艙涉及到很多運行作業,為保障客人們的人身安全暫不開放,非常抱歉。”
“呵,”賀琨低頭嗤笑,看似煩躁地将額前的碎發撩起,露出線條淩厲的眉骨,“聽不懂人話了?”
“賀先生,您再不配合,我們就要不客氣了。”左側那位上前一步,微微施力壓住賀琨的手腕。
賀琨一腳踹在來人肚子上,說話的人沒防備頓時臉頰煞白,按壓着腹部,跪倒在地。
“别威脅我啊,很煩。”
對面之人眼中劃過一抹狠厲,猛地掙脫賀琨的壓制,揮拳出去。
賀琨側身一閃,準備應對。
那乘務員卻突然站在原地,動作凝固在空氣中,神色古怪,他按壓着耳麥點頭回應:“好。”
賀琨皺眉不解,隻見那乘務員拉起地上的同伴迅速離開了。
他心中有個猜測,結束了?賀琨不敢細想,如同一陣風般往船艙跑去,隻恨自己剛才出手不夠果斷,磨唧太久了。
底艙陰暗潮濕,和遊輪上方的華麗對比鮮明。機械運作聲古怪幽長,設備、燃料或是貨物層層堆疊,在黑暗裡猶如食人的野獸。
賀琨終于看見一盞微弱的燈光,在前方拐角處的小房間裡,他拼命瞪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清,胸腔燒得全身發麻發痛。
自然也看不見房間後門快速閃過的黑影。
等賀琨在靠近些,他終于看清了那道白色身影,紀明冉,是紀明冉,還活着。
冉冉站在一旁,潔白的西服染上了鮮血,胸口的藍玫瑰還綴着露珠,而身前之人倒在血泊中,看起來死透了。
這真是太好了。
賀琨站在門口,扶着門框喘息,紀明冉應該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和喘息,緩緩轉身,手中握着鋒利的碎玻璃片,血迹污穢。
“賀琨?”
人是紀明冉讓門口的看守者放進來的,賀家這位行二的小朋友,最近老是糾纏着他,紀明冉很是困擾。
這些溫室裡長大的少爺們總是一時興起,既然賀琨想看,紀明冉就幹脆放人進來,讓他從頭到尾看個夠,最好徹底害怕了,再也别出現。
紀明冉見人半天沒有反應,以為是被吓傻了,但萬萬想不到賀琨開口竟說:
“别怕啊,别怕,他們綁架你,你隻是正當防衛,不怕。”
賀琨眼中,紀明冉聲線微微顫抖,眼中淚光微閃,潔白的臉頰下方還有飛濺幹涸的血珠,賀琨心都要碎了,連忙上前将紀明冉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