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想開口道歉,為從前荒唐的自己,以此挽留,可現如今連立場都沒有。
話語在喉嚨處破碎,咽回去的苦澀在胸腔裡肆意翻攪。
“什麼沒有?”紀明冉可能沒聽清,再次問道。
賀琨眼裡重新點燃光芒,急着開口:“我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起過,除了你。”
“哦?是嗎?”
紀明冉的手機鈴聲響了,顯然沒有仔細聽賀琨在問什麼,隻是下意識的回應。
電話對面好像在講什麼事,語氣急促。
紀明冉也嚴肅起來,沒有再搭理賀琨,面部表情逐漸凝重:“好,我明白了,下午到首都。”
賀琨知道,結束了。
紀明冉回頭道:“紀焯死了,首都機場出來30多公裡的高架橋上,車禍身亡。”
機場、高架橋、車禍??
這場刻意的死亡将賀琨拉回現實。
他不由想起當初,在亞彌尼可國際機附近,和紀明冉的遭遇實在是太相似,太刻意了,刻意到讓人心裡不适。
“你回蘭臨市去吧,把你牽扯進來很抱歉,我給你加派安保人員,自己近日注意安全。”
賀琨點點頭,随後看向落地窗外,不再是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而是人來人往的港口,鼓起勇氣。
“我可以去首都找你嗎?冉冉。”
紀明冉沒有回話,并且離開得匆忙,就連和賀琨道别時非常簡潔,甚至略顯無情。
房間隻剩下賀琨一人,潔白的天花闆上水晶燈在風中微晃。
紀明冉也許在很多個這樣的清晨裡,也是這樣。
承受着他一時興起、不告而别的離開。
——
紀家老宅立在首都的中心城區,占地面積足有古時候的王府一般大,是早些朝代被查封的官員府宅。
因為超了規制,遲遲未迎來新的主人,後來紀家祖上功績顯赫,禦上便特賜紀氏。
第十七代掌權人接手時,社會正逢第五次工業革命,大量新興科技落地轉化,公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很多東西在老宅實在不便引入。
那位掌權人一拍闆,便帶着紀家舉家搬遷至都城西郊的現代化莊園中。
但今天紀明冉回的,就是紀家老宅。
紀焯也是父親的兒子,行二,直系血脈身亡,牌位必須進祠堂。
但是人早上才走,現在停在太平間。
怎麼接?何時接?如何進祠堂?都是要商量的。
倒也不算商量,畢竟能拍闆的隻有紀父,但總歸人必須都到齊。
肅山為紀明冉拉開車門,便低頭跟在紀明冉身後。
立在門口百年的石獅還是老樣子裂眦睥睨,口中的石珠圓潤得微泛冷光。
過了三重垂花門方見正殿,盡管做了很多現代化的改造,但紀宅的底蘊始終古樸而傳統。
紀明冉跨入房内,擡眼便看見四哥紀清嵩坐在輪椅之上,周身墨香淡淡,看起來是溫和至極。
大姐紀姝方坐在小窗前輕杵下巴,眼神遊離,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她才成年便嫁了人,隻是男方家世并不顯赫,算是半個倒插門。
紀明冉的父親共有六個子女,紀明冉行六。
除了到場的兩位,還有三姐紀禾和五哥紀柏達,隻有三姐紀禾與四哥一母同胞。
“明冉,你來了?”紀清嵩揚起笑容,看起來很是親和。
紀明冉走至桌前落座,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簡單的餐具:“嗯,四哥。”
紀姝還是自顧自地坐着,并沒有因為紀明冉的到來而有所反應。
很快,一陣利落的高跟鞋聲音響起,敲在陳舊的青磚之上。
來人應當是紀禾,在娛樂圈當演員,并未公開與紀家的關系。
性子張揚得如同她的外貌般奪目熱烈,正如網上所說,是濃顔系的天花闆。
“小明冉,姐姐可是聽說了你的八卦~”
紀禾進入堂内,将墨鏡順勢滑上發頂,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眉眼彎彎似含笑意,透着幾分靈動與飒爽。
“三姐說笑,總不能叫我單身終老吧。”
“嗯嗯嗯,也是也是,我看那賀二年輕帥氣,還是你有口福。”
紀明冉笑笑,不否定也不認可。
又等了一刻鐘,紀父紀正源緩緩而至,脊背微彎卻依舊挺直,銀絲般的白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皺紋縱橫的面龐上,渾濁卻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紀五呢?”
氛圍陡然凝滞,無人答話。
紀禾環顧一圈主動道:“他最近不是接手了紀焯在青平市的建設項目嘛,應該挺忙的,很快就到了吧,我發個消息問問。”
紀禾的聲音輕快活躍,好似隻有她将這個家當作真的家,将紀父當成尋常人家的父親。
紀正源冷哼一聲,反常得沒說什麼,不然平時他已經拎起話頭将紀柏達噴個狗血淋頭了。
紀姝擡起頭,看着這父女二人的互動,眼中劃過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