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台上,拍賣師身着月白色真絲旗袍,珍珠耳墜在耳際搖晃。
冷白指尖托着粉色琺琅彩瓷瓶,釉面流淌着晚霞般的瑰麗。
“靖朝官窯胭脂紅彩瓷瓶,瓶身纏枝蓮紋暗隐金線,每道描金皆是匠人半月之功……”
音調似南方傍水小鎮的軟語,卻難得地清晰明亮、幹脆利落,伴随着拍賣槌時不時的清脆叩擊。
紀明冉推開包廂的門時,紀柏達已經到了,這人還換了一身衣服,白色衛衣與卡其色休閑褲,與拍賣會現場的氛圍那是格格不入。
唯有手中把玩着的那把玉骨扇圓潤剔透,倒是契合今晚拍賣會的主題。
“明冉!快來坐。”紀柏達起身回頭,挂上招牌的笑容,一副神經大條的模樣,“我讓助理送了一瓶好酒來,快嘗嘗。”
“五哥,晚上好。”
紀明冉脫下西服外套,慢條斯理地挂到實木衣架上,才走到紀柏達身旁的椅子坐下。
“嗐呀,又不是在家裡,有什麼可拘束的,兄弟之間何須那麼多繁文缛節。”
紀柏達面上依舊熱情洋溢,心中卻掠過不快,最讨厭紀明冉這裝貨。
紀明冉冷笑:“我倒是覺得家裡并不拘束,和五哥喝酒自然也不會。”
紀柏達的笑容僵在臉上,端起酒壺給紀明冉先倒上一杯,又給自己滿上:“是是是,五哥嘴笨,先罰一杯。”
紀明冉端起酒杯垂眸淺嘗,醇厚香氣在舌尖炸開,微醺的甘冽與綿長回味交織,沉寂片刻,他蓦然開口詢問:“紀焯怎麼死的?”
紀柏達顯然沒想到紀明冉能如此直接,飲酒的動作直接頓住,頭皮傳來的陣陣麻意瞬間襲上心頭。
他佯裝自然地夾起冰塊放入杯中,殊不知就算是這般微小的動作,也已經全然落入紀明冉眼底。
紀柏達端起冰涼爽口的美酒,細品慢嘗,悠悠然沉默了會,方才開口。
“那自然是,人為。”
紀明冉垂眸,掩住眸中的神色,酒杯在燈光下折射出绮麗的光圈,映在他潔白的手背上。
這個答案,他不滿意。
早在紀焯屢次針對紀明冉下手時,他便吩咐肅監視紀焯的一舉一動。
紀明冉十分清楚,是一通電話讓紀焯上了遊輪,最後還是一通電話将紀焯送進了墳墓。
可惜,肅江他們之前嘗試了各種手段,終究是無法監測到電話的内容。
直至最後那通,他們猜測可能是紀焯放松了戒備。
所以,紀焯死後沒過幾日,紀明冉就非常順利地拿到了通話内容。
那通電話是這麼說的:【紀二先生,您失敗了,公開您母親當年陷害他人的證據,還是犧牲您自己的性命,總得選一個不是嗎?否則就太不公平了,呵。】
所以,紀明冉再等,等紀柏達的反應。
紀柏達感受到氛圍的古怪,卻堅持不再補充回答。
室内恢複安靜,隻有拍賣師的介紹還在繼續。
紀明冉數着秒數,沉默不語,默念到“5”時,他利落地起身朝門口走去:“五哥先忙,我還有事。”
“哎哎哎,明冉等一下嘛,我還打算給你介紹幾個朋友呢,你這會離開,五哥面上可是挂不住。”
紀明冉臂彎裡搭着西裝外自帶矜貴氣場,下颌微微揚起,眼神淡漠莊嚴。
紀柏達在這瞬間仿佛看見了晚飯離開時的父親,如同一座大山壓在心間。
他承認所有與紀焯暗中聯系的電話,都是他操控的。
他與紀焯相處20餘年,對紀焯的脾性了如指掌。
紀柏達知道如何能最有效地說服紀焯,如何又能最快地激怒紀焯,可他确實做不出送紀焯去死這樣的事。
眼下,除了自己,誰都可能是殺死紀焯的兇手。
但是在衆人眼中,他就是殺害紀焯的真兇。
這一次真是着了道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紀柏達苦笑:“我隻能說,真兇肯定不是我,信不信由你。”
紀柏達顯然拿出了幾分真誠,紀明冉心中暗忖,這算作兩人談話的開始。
他再次回到位置坐下:“五哥今晚找我,恐怕主要不是這個事情吧。”
紀柏達打了個哈哈,連口說道:“嘿邊玩邊說,邊玩邊說。”
紀明冉微微皺眉正欲拒絕,可就在門被打開的那瞬間,他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側影。
于是回轉話鋒,不欲開口拒絕。
門口走進來兩位男生,一位偏高一位稍矮,均是面容姣好,身材纖細而有美感,但細說又各有各的特點。
高的那位顯然更為成熟優雅,穿着精簡利落,将身體線條展現得淋漓精緻,純潔禁欲,讓人想要征服,
矮的那位進門時眼睛都還在四處亂飄,褲子很短,膚色雪白滑膩,怕是要活躍些。
紀柏達擡手:“鉛書,你陪紀六爺喝酒。小吉過來。”
那位稍顯年輕的男生應該就是小吉,聞聲立馬笑起來,微微仰頭嗔怒:“達哥,好久不見,我看你都不想我了。”
身旁兩位隔着幾步的距離調笑起來,鉛書則是微微偏頭迎上了紀明冉的視線,溫和地彎起眉眼。
名叫紀明冉的那位紀六爺端坐在包間中間。
身着深灰戗駁領羊毛西服馬甲,與白襯衫勾勒出筆挺輪廓,腰背如青松,眉眼沉靜,周身萦繞着疏離清冷的氣質。
他并沒有因為高人一等而自傲,對着鉛書禮貌地微笑點頭,随後将目光投向小吉。
鉛書聽見那個溫和男人說:“不知道五哥能否割愛,讓小吉今晚陪陪我,如何?”
紀柏達錯愕,他沒想到小吉這樣的性格能入紀明冉的眼,他回憶起賀琨的模樣,總之不是小吉這樣。
但紀柏達還是連忙答應,畢竟有求于人不是。
“可以,當然可以,小吉今天真是好運氣。”
小吉笑眯眯地:“是呀是呀,看了今晚得回去買一注彩票。”
紀柏達捏捏小吉的臉,揪起一坨軟白的粉肉:“被六爺看上,就是天大的好彩頭了,真貪心啊寶貝。”
小吉佯裝發怒,皺着眉往後躲,擡起手捂住臉頰:“都給捏痛啦,達哥。”
紀柏達哈哈一笑沒有說話,隻是拍拍小吉的腰,将他推到了紀明冉身邊。
“就這嬌滴滴的脾氣,和賀二也不像啊,明冉真是一天一個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