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玉手背抵着下巴,唇角含笑,面色平靜地看着甄老爺子發瘋。
就是這個男人,害了他母親一輩子。是這個男人的妻子,害死了他的親娘。
現在,呵呵。
甄如玉越想越愉快,甄家,馬上就要完蛋了。
“我怎麼會騙你呢?”甄如玉歪頭,澄澈的眸子裡滿是純真,“父親,我可是好孩子,從不對你撒謊的。”
所以甄謙博是真的死了。
“你!”甄老爺子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身形不穩,氣極怒極,抄起手邊的碗就朝他砸去,被甄如玉輕巧地躲過。
正要再抄起什麼扔過去,外面小厮急匆匆來報,“老爺,外面!外面有獄神司的人來!”
那小厮慌張跑進來,進門的時候絆到了門檻上,撲倒在地沾了一身的灰。
甄如玉眉頭一挑,速度還挺快。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甄老爺子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朝着那小厮大吼道。
小厮趴在地上頭都沒敢擡起來,“老……爺,老爺!獄神司的小哥說……”
“他們說……”話含在嘴裡,轉了兩圈到底沒敢說出口,小厮哆哆嗦嗦的,怎麼今日就到他輪值,倒了大黴了!
“說什麼?”甄老爺子眉頭緊皺,皺巴巴的額頭上又多了幾條紋路,看小厮隻顧趴在地上哆嗦,聲音不覺大了幾分,“說話!”
小厮頭恨不得埋進地裡,聲音不覺小了下去,“獄神司的人……來通知我們去領回大少爺的屍身。”
他語速極快,嘴裡含糊地講完了獄神司的來人的原話。
甄如玉離得近,聽清了那小厮口中的話,眼睛笑彎。
“你嘴巴張不開啊?說什麼東西呢?”甄老爺子到底是歲數大了,再加上那小厮故意含糊,一時間真就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獄神司的人,來通知甄家,領回甄謙博的屍身。”甄如玉好心地替那小厮解圍,看着甄老爺子眼底含笑,“父親,可聽清了?”
甄老爺子有一瞬的恍惚,他剛才……聽錯了吧?
腦袋垂下看着自己搭在桌子上的手,怎麼這麼不穩,還晃動了起來,“什麼?我好像沒聽清。”
他的聲音極輕,像是從牙縫裡龇出的聲音,又輕又難聽。
甄如玉看他這樣,有趣極了,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不願意相信呢。
“甄謙博死了。”甄如玉又說了一遍,臉上的笑意已經遮掩不住了,突兀地笑出了聲,控制不住地笑。
這一室寂靜,隻有他的笑聲,甄老爺子看着他,眼神渙散,唇瓣氣得發青,下一瞬直直倒了下去。
屋子裡仍舊一片安靜,平日裡伺候甄老爺子的仆從此時就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甄老爺子倒下,沒有要扶起的意思。
那小厮趴伏在地上,頭也不擡。
甄如玉眼神落下,随即又輕飄地轉走,“快給老爺扶起來,安排大夫給瞧瞧,老人家歲數大了,可别再出事。”
“是。”
“派人去獄神司,把屍身取回來。”甄如玉臉上仍舊帶着笑,眸底卻是一片冰寒,“父親醒了之後,一定會很想看見大哥的,得讓他們見最後一面才好啊。”
“靈堂什麼的也得安排起來,一定得讓大哥風風光光地下葬。”
“看看小仁在哪裡,這事也通知他一聲。”甄如玉低下頭看着自己玉白的手指,指尖輕輕抿動,眸底幽深,“好歹,大哥對他也是不錯的。”
留下一室淩亂,甄如玉頭也不回地離開。
剛才坐着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對,他的笑,都是唇角勾起标準的弧度,看上去溫和又無害。
可剛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聲。
這麼想着,腳底都快了幾分,甄小仁要出府的時候,隻見到了甄如玉匆匆離開的背影。
還沒來得及叫住人,便見院子裡的人亂了幾分。
甄小仁看他們拿出了白色的布在裝點大門和院子,一絲寒意襲上心頭,他随手抓住了身邊路過的小厮,指着他手裡還沒抖開的白布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做什麼?”
那小厮一看是主子攔住了他,忙低下了頭,語調急促解釋道:“您去獄神司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奴才還忙,先告退了。”
都不等甄小仁揮手讓他退下,走掉的速度活像後面有鬼在追。
開玩笑,大公子死了這種事情還是讓小公子自己發現去吧,他嘴裡說出來,不要命了?!
甄小仁不解,帶着疑惑趕去了獄神司。
他出門的時候有些遲,到獄神司門口的時候正撞見管家和兩個小厮擡着擔架出來。
擔架上白色的布單遮蓋,沾了些血迹,看得甄小仁有些頭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