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姜黃忍不住翻看自己的手掌,毫無異樣,她欣喜地擡頭看向遠處高台上的王知之,聲線因興奮發顫,“這次沒燒!”
王知之點頭。
鐵靴叩擊地磚的脆響自身後炸開,驚得少女一個激靈。
姜黃這才轉身,正對上龍五陰沉的眉眼,她無視龍五眼中泛出的冷光,抓起衣物給龍五看,“五龍官,我就說了吧,是那衣服有古怪!”
“看到了,穿上。”龍五眼下肌肉抽動兩下,不情不願甩來一襲姜黃衣櫃裡的同款常服。
姜黃毫不猶豫地接住,又舉向王知之和龍九的方位示意,看吧,同款常服沒再被焚毀。
可緊接着,另一問題擺在眼前,去哪裡換衣服呢?她掃視周圍,靈機一動,竟是貓着腰鑽到王知之的書案之下,桌帷垂落如瀑,窸窣聲裡探出她亂蓬蓬的腦袋,随後整個人拿着訓練服鑽了出來。
這常服對她瘦小的身形來說過于寬大,袖口堆疊垂到指尖,下擺拖到地面。
但姜黃覺得沒關系,多吃飯快長高,總會合身的,她暗自給自己寬心,邊想着,邊利落地将袖子往上翻折了兩折。
處理完袖子,解決衣服過長的問題就簡單多了,依樣畫葫蘆,将腰身處往上提了提,正準備系緊腰帶。一低頭,發現腰帶内側用金線繡着 “十八” 二字。
這是?她翻出來,朝着不遠處的龍九指了指字。
龍九一看字樣,當即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趕忙也翻出自己的腰帶内側查看。這一看不得了,腰帶上的 “九” 字和姜黃腰帶上的 “十八” 繡字筆鋒走向如出一轍。
“龍官長!”龍五單膝砸地,護膝與地面相撞迸出火星,神色凝重道,“這丫頭她還未通過試煉,還不能......”
王知之當真很會擡手打斷人往下說。
他不容置疑地擡起食指左右擺了擺,像他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無聲截斷龍五即将宣之于口的所有谏言,執起手邊暗處一羽杯緩步而下,杯壁輕碰少女手背,琥珀色液體蕩開微微漣漪,“把它喝了,龍涎釀在你血液裡産生的焚燼反應自會解除。”
什麼焚燼反應?是說有人恰巧知道龍涎釀過了她的血液,因此故意在她衣櫃裡那套常服上做手腳,要害她毀容麼?
姜黃看向杯中自己的倒影,斜扁的面容随波晃蕩,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就像,就像别人背地裡譏笑她皴裂滲血的手背、後頸時,此起彼伏的一聲聲“怪胎”。
毫不誇張地說,龍涎釀治好了她的肉/體傷口,也治好了她的心傷。
若是喝下這一杯,解除了龍涎釀附帶的“不良反應”,那麼,是不是也意味着,愈合效果也會随之消失,是效果自此消失還是效果重新返還?
她身上會不會又開始莫名發癢開皴?
“怎麼不接?”王知之見她遲遲不動,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晦暗。
“王龍官長,”姜黃握緊拳頭,鼓足勇氣,直視王知之的眼睛,說出心裡話,“我,我不想喝。”
旁邊龍九的冷汗順着脖頸就下來了,他還從未見過誰敢這般硬氣拒絕龍首椅上的男人。
“那你說說看,為什麼不想喝?”王知之聲線平和,聽不出喜怒。
“您想必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是有人故意在我的常服上起歪心思想要害我的。若不是五龍官跟我多聊了幾句,趕巧在我手中焚毀,一旦我穿上,輕則毀容重則喪命。那您為什麼不下令追查始作俑者?不但不查不罰,還要收繳我這個正牌受害者意外得來的好處?”她毫不退縮迎上王知之的目光,坦誠發問。
姜黃也許隻是王知之心血來潮野路子招來的孩子,複雜的局勢她看不明也不願懂。
她想法直白簡單,要麼淬火山的龍官們直接表明不歡迎她的加入,幹脆把她攆走,她還回去做她的野藥;要麼王知之作為淬火山的統帥就該下令徹查到底,還她一個真相,讓她與龍五之間此身分明。
她不想被當作怪胎,以前不想,現在更不想。
她自有一套摸爬滾打摸索出來的獨特在世生存法則,與這些生來就被當作精英培養的、高高在上的龍官們擁有的經驗,截然不同。
王知之的态度,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過模糊不清,完全不像傳說中殺伐老辣的龍官統帥。
那麼這樣的龍官長,不跟随也罷,反正到哪兒都能有口吃的,總能活。
“王龍官長要是現在反悔招我入淬火山,直說便好。”她還添把火。
王知之看着義憤填膺的她,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不怒反而低笑出聲:“你說得很有道理。”一轉身,對他人态度陡然轉下,語氣威嚴出手便是雷霆萬鈞,“龍五,三個沙刻時,去把整件事查明白!”
龍五躬身行禮:“是!”擡頭時,借機深深看了姜黃一眼,這小丫頭,有點膽色。
直到龍五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姜黃才驚覺自己一直攥成拳的手在微微抖得停不下來。
龍九也是在這時,才敢探了王知之面色,小心翼翼上前接走王知之手中的羽杯,輕輕放回他的書案上。
“你是要在這兒等呢,還是想我現在就遣龍九送你回你的訓練營?”王知之拂袖坐回龍首椅上,指尖輕敲扶手,似笑非笑問姜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