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無疑是一間教堂。
雕像豐滿的嘴唇本來正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聞言忽然僵在唇邊。
半晌後,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修長的指尖捏着一枚硬币,放到講道壇上,一扭,那枚硬币便身不由己地旋轉起來。
做完這一切,祂擡手整理了一番海藻般濃密蜷曲的黑發,輕輕啟唇。
“%&#@¥伊德*&#?”
“什麼伊德?”
我脖子一伸,疑惑之情肯定已經溢于言表了。
這說的什麼外星語?
顯然雕像也發現了祂的話進入我耳中後會變成一堆亂碼,整個人(半個人吧,半個人加半條蛇)肉眼可見地頓住,似乎真的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但這聲音很是耳熟,我想想——啊!
“你是昨晚那個人!”
這聲音,化成骨灰我都認得!我可小心眼得很!
不過祂給我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就像一位相識已久的老朋友。
看在祂的确幫了我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不計較這次了吧。
祂點點頭,目光向右下角一瞥——在我看來,那兒什麼都沒有,可是祂的眼神卻很專注地望着那片虛無。
因此我猜這座雕像隻是祂在我夢境中的投影,真實的祂正處于另一個空間,很有可能正是遊戲之外的現實世界。
想到這兒,我一下子激動起來:
終于有攻略給我查了!這遊戲難玩死了!馬上第三天了還停滞在任務2,我申請場外援助!
然而不還等我開口,雕像已經自顧自地叽裡咕噜往下說了:
“&$入侵#@%異能領域。&*%#@!^~(),-_=+%生命危險。&*%#@^幕後黑手。”
“¥污染*,我的#%^@()*&$#?/`>?[!#^&。”
“%#,世界末日}|:@,資源短缺@#^&*!()_,%$#@!^~&。%&^*防止被感染,#%&^*@~,雖然完全不睡覺是不可能的,但你要盡量少睡些。”
我本來正聽得一頭霧水,等待聽力提示音時卻猛然擡起頭,直視蓋在祂眼上那塊黑布——
如同從深水中潛浮而出,最後那句話突然清晰起來。
我焦急地朝她大喊:“我能聽懂了!你重新說!”
明知道我聽不懂還要繼續往下說,肯定是出于某種特殊的原因,比如祂說的内容十分重要,不說不行,隻好讓我盡量聽,能聽懂多少就聽多少;
抑或是我們在夢境中的聯絡是有時間限制的,所以祂暫時也想不到比接着說下去更好的方法。
如果是後者,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忽然就能聽懂祂的語言了:
除時間限制外,我的夢境還受到别的什麼力量的約束。
夢快醒了,時間要到了,這約束也随之變弱了,所以此消彼長,祂的滲透自然就變得強而有力了。
當然,還有另一種解釋:我即将從夢境世界回到遊戲世界,那個萬物皆可翻的超強中文補丁生效了。
否則莫莉經常英語、法語和意大利語三種語言混雜着說,伊麗莎白不顧别人死活的西班牙語夾瑞典語,沃克的英式英語和萊特的美式英語……這些我全部要用腦子去一句句反應的話,CPU不得早幹燒了。
也就黛西的英語容易聽些,口音也很舒服。
至于如何解碼祂先前所說,那就得靠我自己了。
“來不及了!”
那雕像瞥了一眼漸漸在殘影中現形的硬币,同樣緊張地搖搖頭。
要不是石膏質地不會滲水,恐怕祂頭上都已經冒汗了。
“我接下來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
“我會的,相信我!”我應道。
“那個人就在你們當中。
“那個人就在你們當中!
“那個人就在你們當中——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瞬間密密麻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啪!
電視信号被切斷了。
令人眼花缭亂的色斑從視野中淡去,天花闆上的五行黑字漸漸變得清晰。
我是什麼時候睜開眼的?
一骨碌坐起來,開着蓋的筆記本電腦就放在床頭櫃上,小巧的屏幕在黑暗中散發出淡淡熒光,上面是打開的便簽界面——
這是我在入睡前特意設置的,為的就是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能使用。
我運指飛快,竭力在遺忘生效前,将剛才在夢中所聽到的内容盡可能敲下來。
幸好,由于我的萬全準備,大部分内容都被順利地記錄了。
一看屏幕右下角,淩晨五點十五分,比昨晚從夢中驚醒的時間點要晚。
也就是說,我的夢境比昨晚的更長。
而神秘人在我夢中,竟然也有了實體,不再僅僅是一道聲音。
這是否意味着,她對我夢境的掌控能力變強了呢?
先來看看她都跟我說了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