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窸窸窣窣一陣,是衣料摩擦的動靜。柳白巳繼續道:“那就好,我——”
“雙手舉起,放到腦後!”
咔哒一聲,極輕微地撥動了耳尖。
我周身一涼,一瞬間如墜冰窖。
這聲音我死也不會忘記。
是保險栓被撥動至FIRE檔的聲響。
良久,我才聽見,對講機那頭的沉寂泛起漣漪。
“你别激動,我照做就是了。”
柳白巳的嗓音本就輕盈、涼薄,現在更是像一潭死水,平靜不起波瀾,叫人聽不出情緒。
“快點!”沃克·柯林斯怒吼道,似乎離對講機近了些,我的耳膜都震得顫了顫,仿佛金星在耳道裡炸出些嗡嗡的火花。
“柯林斯先生,你冷靜一點,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
“夏,你别說話!”
沃克粗暴地打斷我,聲音又拉遠了些:“黛西·格林,你和戴利·柯林斯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長得那麼像?我從來沒聽說過他有個雙胞胎妹妹!”
我第一反應是異卵雙胞胎不像也正常。
但現在顯然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立刻收拾起背包就往門口跑。
對講機那頭依舊劍拔弩張,火藥味濃得一點就炸,雙方僵持不下。
“你希望我是誰?”臨危不懼,柳白巳輕慢地問。
“或者說,你在害怕什麼?”
該死的,快閉嘴啊!這家夥還要激怒沃克!
真是嫌命長!
“哈,管你是誰,我不會給你機會去告訴戴利的!”
眨眼間,山雨欲來風滿樓,風驅急雨,雲壓輕雷,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将我向後推去,生生阻擋住我前進的步伐。
雨點更是噼裡啪啦打下來,我隻好緊走幾步,奮力跨進門裡,砰一聲重重摔上門,馬不停蹄下樓。
然而緊接着,沃克癫狂的嘶吼刺得我耳膜生疼:“還有你,夏!我知道你和戴利一直有聯系,你都告訴他多少東西了,嗯?”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你冷靜點,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麼糟糕!”我急忙安撫他。
“呵,你真的信了?小夏在騙你,一切都晚了——戴利已經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了。”
然而柳白巳清越的嗓音緊接着響起——我真想順着電波鑽過去捂他的嘴。
祖宗,别說話了!
他先是嗤笑一聲,繼而滿含不屑地,直言不諱道:“如果你愛戴利,為什麼要求戴利一直戴着戒指,而自己和萊特在一起時,卻一定會把戒指摘下來?戴利的婚戒尺寸甚至根本不合适他!”
“閉嘴,我叫你閉嘴!槍在我手裡!你這婊子養的,我馬上就送你下地獄!”
該死該死該死,我明明都在拼命找補了,柳白巳為什麼還要添亂?!
噔噔噔……急促腳步聲回蕩在樓梯間内,喘|息|粗|重。我的腿變得不像長在自己身上,隻知不斷地擡起又落下,不斷地重複着踏在下一個台階上的動作。
而對講機的那頭還在喋喋不休:“如果你愛戴利,為什麼不向他坦誠你有施虐傾向?如果你愛戴利,為什麼你要出軌?就因為萊特能滿足你變态的嗜好?
“你以為自己愛着戴利,實際上你隻愛你自己!
“你所謂的愛,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你僞裝得很好,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沃克·柯林斯,你根本就不懂怎麼愛一個人!”
聽聽這話,講得頭頭是道的,我覺得戀綜可以請柳白巳去當觀察室嘉賓,絕對有看點。
明明已經習慣了奔跑狀态,我的胃卻瞬間收緊。
不是因為快速奔跑導緻的,而是第六感猛然拉響了警報,瘋狂叫嚣着讓我快點停下快點停下!
汗毛倒豎,那種被盯上的不妙感覺又黏住了我,腳下遽然變得灌了鉛一樣沉重。
該死,快點挪動啊!
“閉嘴閉嘴閉嘴!我叫你閉嘴!不要再說了!
“隻要我把你們都殺了,戴利就不會知道這一切!”
沃克失控的咆哮再度響起——
“砰!”
暗巷似的樓梯間蓦然在我視野中遠去。
雙腳離地的那一刻,我的靈魂仿佛都要被撞出軀殼。
大腦一片空白,我花了好半天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但實際上,懸浮在空中的時間估計也就隻有一兩秒罷了。
我像件物什般被高高抛起來,眼前的一切放慢到極緻,下方鏽紅的荒原和一地殘骸不斷縮小,濺着血點的天花闆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天旋地轉間,我霎時想明白了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點——
第四天早上,伊麗莎白究竟躲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