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身體猛地被撞飛出去,頭暈眼花之際,一雙小小的、肮髒的紅皮鞋站定于我面前——
一股死老鼠味。
胸廓陣陣劇痛,我蜷起腰腹,視野都模糊,頭腦卻愈發清醒。
伊麗莎白撲進來襲擊莫莉之前,究竟躲在哪裡?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解釋。
而搞明白了這一點,一切疑難就都迎刃而解了。
偏偏不知為何,卻被我一次又一次地忽略掉——
第四天淩晨,抑或是更早,大腦已經被感染得幾近失智的伊麗莎白沒有聽從不再是同類的我們的勸告,留守在餐廳裡,而是溜了出去。
但礙于門外那根用鞋帶子打成的齊柏林結,伊麗莎白無法推開門出去捕食分頭行動的我們,也相當于是被困在了四樓内。
沒關系,還有一個活人呢,黛西不是怎麼叫也叫不醒嗎?
那就吃她好了。
伊麗莎白這麼想着。
但是,“黛西”出于某種原因,一整天都沒有出來過。
最終伊麗莎白的蹲守宣告失敗。
其它人也因為離開了房間,房門都關得好好的。
所以,如果不回餐廳,伊麗莎白能去哪兒呢?
最後她隻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隻有這個房間,她有房卡,可以自由進出。
那她的房間又在哪兒呢?
402。
這個房間的位置實在很微妙,就在餐廳旁邊,進出樓梯間或電梯都要路過402門口。
換言之,整層樓所有人的動向,都盡在這個房間的掌握之中。
不論是我和一個從沒見過的、同樣是黑發的陌生人勾肩搭背地走進來也好,莫莉蒼白着一張臉、驚魂未定踉踉跄跄地獨自走進來也好,萊特整個人幾乎像條鼻涕蟲一樣粘在沃克身上、兩人呈連體嬰狀走進來也好……
這些動靜,都逃不過躲在402門後的伊麗莎白。
雖然被病毒啃食過的腦子的确不比正常人的好使,但架不住她房間的位置實在是得天獨厚——可能她在擇偶方面的運氣都用在了房間分配上吧。
哦不,我似乎很擅長講地獄笑話呢。
總之,在主動和被動的雙向驅使下,伊麗莎白用那張本來就屬于她的房卡,藏進402房中,透過貓眼,暗自觀察着樓梯間入口。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再偷溜出來,瞧準時機,進行捕獵和複仇——
然後被一槍反殺。
但同時我們也損失慘重:萊特死亡、莫莉重傷。
而伊麗莎白想要“複仇”的對象,卻安然無恙地活着,手腳齊全,甚至剛剛還向柳白巳開了一槍。
真是不公平呢。
不,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房卡。
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呢?
“露娜,還等什麼,幫爸爸殺了她!”
對講機那頭,沃克氣喘如牛的吼聲再次響起,近乎嚎叫,恨不得鑽出對講機,親自撕碎我。
我的耳朵都快聾了。
但——
這叫聲不是來自我手上的對講機。
而是來自那隻滿是泥污的小手裡的對講機。
但自從我明白了她是如何長到這麼大之後,她手上的泥污從何而來,就不言自明了。
那是幹涸氧化後的血漬,黑乎乎,黏膩膩。
她母親的。
準确來說,是從她母親肚子裡,挖出來的。
“聰明的姐姐,又見面了!”
名為露娜的小女孩歪着那張猿猴般發紫腫脹的臉,俯下身,油膩膩的瀝青狀長發垂下來,幾乎掉進我嘴裡——
那股惡心的死老鼠味更濃重了。
“你、你怎麼會……你明知道沃克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父親……”
我聲音細弱得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頭上已經密密地布了一層冷汗,胸腔中陣痛不止,整個人動彈不得。
肋骨摔斷了嗎?
“嗯……好香啊!”
我眼睜睜看着她湊近,全然不顧我的厭惡躲避,朝我頸間嗅了一口,而後閉上眼,臉上露出陶醉回味的神情。
“姐姐,你很有做食物的自覺嘛,又恢複了鮮美可口的味道呢!”
最可氣的是,她嘴角也漏出一條晶瑩的銀線,一條接一條,一段接一段,末端滴滴答答斷成水滴狀。
頃刻間,我的軍綠色外套上就多出了一小片明顯加深的濕痕——酸腐味一個勁往鼻子裡鑽,我登時隻覺五内翻騰,張嘴就想吐。
我一定要把這外套扔了!
“嘔——咳咳……”
這不是我的聲音。
“快、快松開……”
說時遲那時快,我擡頭、露娜低頭,兩人同時望向了她手裡嗡嗡作響的對講機——
是沃克的聲音!
他聽起來很痛苦,聲音淹沒在齒間,吐字都艱難,一顆一顆擠出嘴唇,仿佛正忍受着極大的壓迫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