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序想要把楚凝抱下車,楚凝卻在這時醒了。
人醒了,酒沒醒。
鲛人的體質在飛速分解這些酒精,但楚凝猛猛幹了快三斤白酒,人還得再迷糊一會兒。他呆呆地看了溫序好一會兒,人臉差不多能看清了,可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你是誰呀?”楚凝眼神呆得可愛。
他喝醉了不發瘋,不聲嘶力竭地叫喊,聲音仿佛比平常還要軟幾分。
平素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忍不住提起唇角,溫序握着楚凝的手:“叫我溫序。”
楚凝不叫人,他發現自己的手被人壓在下面,抽了出來,蓋了上去。
溫序一翻手掌,就又把楚凝的手壓在下面。
楚凝漂亮的臉上流露出不高興的神情,用力抽回手,幼稚地拍上去。
溫序笑了一聲:“你是貓嗎?”
楚凝認真地糾正他:“不是貓,我是魚!”
怎麼有人會把自己當魚?溫序心裡這麼想,表面上卻贊同地點頭:“原來是一尾小醉魚。”
楚凝忽然間想起了系統發布的臨時任務,他今晚是要給元元充當醉酒的反面教材的,給一個人當反面教材是當,給兩個人也是當。
于是他又嚴肅地告訴溫序:“喝醉不好。”
“對,不好。”溫序忍着笑,問道,“要不要我抱你上樓?”
楚凝用力搖頭,他可重可重了,會把人壓壞的!楚凝被酒精麻痹的腦子忘了自己下身這會兒不是沉重的魚尾,在溫序試圖抱他的時候死命掙紮,溫序沒辦法,隻能讓他自己走。
醉酒的人走路搖搖晃晃,腳步輕飄飄的,好在有溫序在一邊扶着,平平安安上了三樓。
老式居民樓一層隻有兩戶人家,楚凝和元元住在左側的301,溫序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他哄着楚凝找鑰匙,可楚凝掉頭走到302前,擡手就敲門。
“錯了,你家在對門。”溫序想要把楚凝拉回來。
“沒有錯!”醉魚肯定地說道,“要先接元元!”
元元是誰?
溫序愣住。
這個問題剛起,302的房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出來,抱住楚凝的腿脆生生地喊他:“爸爸!”
溫序大腦一瞬空白,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親眼看着那個女孩鑽進楚凝的懷裡,親昵地用自己軟軟的臉頰去蹭楚凝的臉,發出疑惑的聲音:“爸爸今天的味道好奇怪哦。”
“爸爸喝了酒,元元不要聞。”楚凝捏捏女孩的鼻子,“小心把我們元元也醉倒啦。”
把元元送到門口的鄰居婆婆驚呼:“哎喲,小楚你怎麼喝了這麼多?”
楚凝呆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解釋,他用鈍鈍的腦子思考,應該不能說這都是系統的任務,要給元元做反面教材……楚凝沒有說話,反倒是溫序下意識為他找了借口:“公司應酬。”
“應酬是累,小楚你也顧着點自己的身子,要是不小心喝壞了身子,元元怎麼辦呀!”每一句話都在告訴溫序眼前的一大一小是一對父女,鄰居婆婆對他内心的想法一無所知,還在笑着向他道謝,“你是小楚的同事吧,謝謝你今晚送小楚回來,時間不早了,你也快點回家休息吧!”
鄰居婆婆又叮囑楚凝:“小楚也早些睡,元元在我家都不肯睡覺的,就要爸爸陪她。”
“嗯嗯!”楚凝應聲。
他看向溫序,眸光柔和,聲音也輕柔:“今晚謝謝你。”
懷裡的元元也說道:“謝謝叔叔!”
一大一小,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好看的人大抵都有相似之處,溫序越看越覺得元元和楚凝長得像。父親溫柔,女兒乖巧,本該是叫人賞心悅目的一幕,溫序卻覺得心一點點冷了下來。
原來他已經結婚了。
原來他連女兒都有了。
他的喜歡,他的心動,他在車上的那些想法,現在仿若白日做夢。
他還做不到插足别人的家庭,強取豪奪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親。
溫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居民樓下待了多久。平素不沾煙酒的他在楚凝過來敬酒時,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又在此刻從助理那要來一支煙。煙味嗆人,并不好抽,隻吸了一口溫序便不再繼續。
他仰頭看着楚凝家的窗戶,看着它亮起,溫序想象着那個小家裡會發生什麼,會不會有一個同樣溫柔的妻子,照顧她醉酒的丈夫,年幼的女兒會不會不想一個人睡,非要擠在夫妻之間,一家人依偎着進入夢鄉。
指尖一點火星燃到了煙屁股,直至燙到手,溫序才如夢初醒地把香煙甩開,踩滅。他又繼續看着那扇窗,一直看着燈光熄滅。
溫序在樓下待到很晚很晚,助理不敢吱聲,大氣都不敢出。
溫序的腦袋終于被夜裡的冷風吹到清醒,被重大打擊刺激到麻木的大腦漸漸恢複了思考能力。他忽然間意識到蹊跷之處,楚凝是從鄰居家接回的女兒,如果他妻子在家的話,為何要讓鄰居看顧他的女兒?
溫序命令助理:“查一下他的資料,尤其是婚姻狀況。”
他甚至還不知道這人叫什麼名字,隻從鄰居婆婆那裡知道姓楚。
助理立刻照做,查到了一點便向溫序報告:“管人事的陽女士說那位先生名叫楚凝,在行政辦公室工作,今年才二十二歲,證件上未婚,但是育有一女,他自稱孩子母親意外離世。丹朱鎮有些偏僻,這裡的人也不管什麼法定結婚年齡的,很多夫妻一輩子都不領證,擺個酒就算結婚了,楚先生有可能也是如此。”
這一晚,溫序的心大起大落,又大落大起。
原來他現在沒有伴侶。
原來是個小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