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聊聊嗎?”
這是顧昙第二次敲響她的門。陳熙對着鏡子看了兩遍,确認眼睛沒有紅腫,這才給她開門。
顧昙進來以後把門帶上,她說:“熙熙,最近,在學校有沒有遇到開心的事?可以和我分享嗎?”
顧昙沒有問她為什麼難過,也沒有問她為什麼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陳熙努力搜刮了一下一個月以來的記憶,發現仍然是有一些幸福的事情的。
“我上個星期小測,英語拿了全班第二名...還有,語文老師誇我的字寫得好看。”
“有沒有不關于成績的,隻是生活上讓你開心的事,我想聽。”
陳熙的腦袋又宕機了一下,開始思考,生活上、令她開心的事。放學回出租屋路上遇到的小貓,路邊開得鮮豔的玫瑰花,綠得發翠的柳條,一幀一幀畫面在她腦海裡浮現。
可這些卻隻能稱作瞬間,而不是開心的事。
“我有點不開心。”甚至有點沮喪、悲觀。同桌連帶着前後桌一起,下課時,三個人旁若無人地聊天,就當陳熙不存在一樣。
每天上學的路上,想的最多的事情是,今天能不能和同學們說上幾句話。
想到這裡,陳熙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她開始哽咽:“她們都不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老師,是不是我長得太胖了?還是因為我有病?所有人都離我好遠。”
她想過最叛逆的事,是辍學。但她不能,她好像隻有這一條路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陳熙将自己打扮得叛逆,隻穿黑色、灰色的衣服,并不是因為她很喜歡,而是因為這樣會讓别人覺得她不好惹。
她像一隻小小的烏樟鳳蝶幼蟲,企圖将自己僞裝成一條兇猛的毒蛇。
“你怎麼能這樣想呢?你現在13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骨骼發育需要營養,你臉上的肉隻是嬰兒肥,以後會慢慢消失的。”
顧昙小心翼翼地組織語言,生怕哪一句會傷害到她的情緒。
“至于班上的同學,你不要在意她們對你的态度,三年之後畢業了,沒有多少人能一直保持聯系的。”
“可是她們...”陳熙一聽到顧昙這樣長篇大論地安慰她,更止不住眼淚。
“你不覺得一個人默默學習,最後當上班級第一很酷嗎?”
“覺得。”陳熙又抽噎了一下。
“我想說的是,你沒有必要太過于在意你的同學怎樣,我們沒有辦法決定别人的态度和思想,所以,我們做好自己就可以。好啦,把眼淚擦擦。”
陳熙有時候覺得顧昙太好,好得不切實際。
就像以前一樣,三言兩語就被她哄好心情,這才發覺胃裡發酸——她餓了。
“嗯...我想吃橋頭排骨,還想吃炸蘑菇。”
夜晚保留了白日裡太陽的餘熱,偶爾吹來一絲涼風。
陳熙似乎恢複了往日的活力,慢悠悠地吃着食物。
三個人并排着走在路上,此時,顧昙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來電人是宋染。
上次那個調音師。最先傳進耳朵裡的是一陣哭腔,那個女生哭得壓抑。
“你怎麼了?”顧昙感到迷惑,明明兩人先前隻見了一面,宋染怎麼會打電話向她哭訴。
“我分手了,我…我現在不知道該去哪裡,在豐西鎮除了她,我好像隻認識你一個人了,很抱歉打擾你。”那邊說得斷斷續續。
“那現在,你在哪裡?”
“樂亭酒吧。”
顧昙面色複雜,看着沈言川和陳熙兩個人,終于開口:“沈言川,你先帶熙熙回家睡覺,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辦,晚點再回來。”
陳熙剛想問她是什麼事,便被沈言川拉住手腕,示意她不要過度打聽。
“那我們先回去,老師你注意安全。”
沈言川一如既往地懂事。這個事實讓顧昙感到欣慰。
樂亭酒吧,離這條街比較遠,顧昙攔了一輛出租車,便火急火燎地往那個陌生的酒吧趕去。
她第一次生出了要去考一張駕照的想法。
那輛小電動車太小,不能夠同時帶上沈言川和陳熙兩個人,也沒有辦法快速地抵達某一個地點。
等陳熙月假結束就去報名駕校,她心裡默默打算。
等顧昙到那家酒吧的時候,看見門口的招牌是那種劣質的霓虹燈,心裡便開始覺得不妙。這種酒吧裡用的酒質量大都不太好,工業酒精和糖精檸檬精的混合物,很容易讓人喝到酒精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