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周雲岫話鋒一轉,“不知六姐姐近日射術可有長進,可有興趣與妹妹賽一局?”
原本周元窈顧着手臂上的傷,壓根沒想過跟她争鋒,可周雲岫說着說着便擡手摸上自己發髻,拔下一枚小钗來。
似笑非笑地摩挲着小钗,看向周元窈,“彩頭就是這個如何,姐姐可有興趣?”
周元窈卻能明白她是何意,那分明是母親生前的東西,她還是在威脅她!
谷雨連忙道,“夫人,郎君過來了,要不要……”
聞言,她擡頭便見江與安正邁步向江老夫人這邊走過來。
她也想求求夫君想法子拿回小钗,至少找個人替她跟周雲岫賽一場,可江與安冷淡走過,卻像是根本不想管此事似的。
被忽視的滋味着實不好受,她有些手足無措,思索間,手無意識碰到自己腰間的禁步。
她有些愕然。
那禁步上的一片白玉還是從前江家哥哥,如今她的夫君費盡心思為她尋得的,做工精巧、溫潤細膩,她一直很是愛護。
可如今的夫君……她擡頭望向冷漠的江與安。
那顆心卻愈發酸澀起來。
但她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那些人說過,夫君少時是親眼見到父親為城中百姓考慮,親手射殺他的母親的。
所以……夫君不肯出手射這一箭,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握緊帕子,故而将心慢慢放下來。
無妨,來日方長,她定能陪着夫君慢慢走出陰影的。
況且母親的遺物近在眼前,傷口仍在隐隐作痛,她突然不知怎的,便下定決心要赢回來。
“好,我答應便是。”
周元窈是會一些箭術的,若非此次手臂有傷,她又豈會隻能拉開這麼一點,她拉得越滿,手臂的疼痛便越劇烈。
好痛!
可她卻不能輸。
“嗖”的一聲,羽箭便飛了出去,衆人拭目以待,便見那柔柔弱弱的江夫人的箭正中靶心。
周雲岫皺眉,“你作弊?”
正俯身同江老夫人說話的江與安聽後,卻突然轉身開口道:“若他人技藝高于周七小姐,便誣陷作弊,豈非荒唐?”
“姐姐和姐夫這是說的什麼話,妹妹不過是一時糊塗,竟也要對我這樣疾言厲色麼……”周雲岫眼見着弦然欲泣。
周元窈黛眉微蹙,她就是這樣,每次犯了錯都裝無辜,引得錯事都落在她頭上,自己卻會得到無數憐憫關切。
可江與安卻沒再搭理她,隻将一個手爐遞給江老夫人,并不打算為周元窈解圍。
随後便起身離開席間。
這周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細作,何須他費心維護,況且上次她還與那周雲岫夜半私會,從周雲岫手中拿到一物,才鬼祟回到江府。
她又怎會是清白的?
幸虧人群中當朝尚書的祖母實在看不下去,才站出來開口勸道:“此事我看便罷吧,左右也沒什麼可吵的——還有哪家夫人小姐要賽一賽啊?”
這場宴會很快接近尾聲,周元窈也萬分心累,母親的小钗最後雖然拿到了,可她卻仍然很累,不知是不是這傷的緣故,一回到營帳便隻想躺下。
但很快,意外便又發生了。
侍書匆匆來報郎君圍獵時被箭擦傷肩膀。
周元窈登時便清醒過來,連忙帶着湯藥過去探望他。
“夫君!”
一進門,她便聞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江與安背對着她坐在營帳的小榻上,聞聲冷道:“你怎會來?”
“是侍書過來同我講的。”她望着江與安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恰似當時他毒發時吐的血,一樣的鮮紅,一樣的令人揪心。
“夫君……”她想給他上藥,看得越清楚,便越是心疼,“怎麼會這樣……疼不疼?”
江與安隐匿在袖中的手緊緊收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沒事。”
他一字一頓:“怎麼會有事。”
“那就好,以後夫君身邊有我了,你的我會盡快幫夫君除去,至于這傷……妾身也會盡力而為。”周元窈淺笑道。
望着周元窈笑靥如花的模樣,江與安的心卻一寸一寸變得冷下來。
這戲演得當真是好。
他的眸底隐匿着一片越來越多的冷意,擡眸,便見周元窈正細心為她包紮傷口。
不過,這副令人生厭的面容,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
“辛苦夫人了。”江與安平靜道。
他冷不丁的一句話,卻令周元窈聽出些緩和之意,“郎君這是……肯與我緩和了?”
一時心中的不快便瞬間煙消雲散。
也罷,隻要夫君肯對她破冰,将她看做妻子,這便夠了。
“自然,畢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江與安如是說。
但蠢蠢欲動的刀能否摁下去,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母親的死狀仍在眼前浮現,江與安閉了閉眼,将殺意掩飾起來。
那件事,也是時候催催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