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亦陪着她跪在佛堂裡,因着這幾日周元窈像是病還沒好全,身子總有些乏累。
上次用完午膳,她去廚房端藥回來時,便見周元窈手裡拿着一份薄詞,另一隻手撐着頭,已然靜靜入睡。
她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待在此處,若睡着後再次着涼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如此,她便隻能陪在她身側守着她。
周元窈雙手合十,虔誠地跪在佛像面前,連腿被壓得沒知覺也根本顧不上。
外間的雨似乎又漸漸下起來,周元窈跪在原地,過堂風将她吹得明顯身子一顫,谷雨連忙跑過去關上佛堂的大門。
可周元窈卻已經不甚在意這些。
父親雖非是什麼十全十美之人,也有些懦弱在身,遇事猶豫不決,可從前父親母親情誼最濃時,也是待她極好的。
她自小怕雷,父親便托人打聽到南海的碧水珠有安神之效,便不惜傾盡全府之力,也前去南海購得這一顆珠子,隻為給她安神。
後來……後來到底是為何,父親變得不再愛來母親院子裡了呢?
周元窈眼前開始逐漸濕潤起來,酸澀之感從鼻尖逐漸蔓延。
是了,一切都在于沈姨娘入府,便都變了。
“小姐,已到酉時,您該回去喝藥了。”谷雨輕輕道。
“……嗯?”周元窈聽她說話,反應片刻才回過神來,可腦中仍舊混沌着,身子疲乏無力,總想睡覺,“好,走吧。”
回到偏院後,周元窈便走到床榻上坐着,谷雨很快将湯藥遞給她。
“小姐,方才阿青被咱們的人從周府帶回來了,她說有件事想當面向小姐禀報。”谷雨壓低聲音道。
聽她提醒,周元窈朦胧中想起來當時為調查母親生前的貼身嬷嬷被困周府一案時,曾經派出去的就是阿青,隻不過當日發生的事太多,最後江與安出現,失态便更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她後來暈倒,江與安又刻意隔絕她與外界的幹系,阿青才會失去聯絡至今。
“叫她進來吧。”
谷雨點點頭,便出去将阿青換進來。
頃刻,房門便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身着江府侍女的衣裳的女子,阿青匆匆走進來,“小姐!”
“阿青!”周元窈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姐,如今奴婢不便久留,這四周都是眼線……”阿青貼近她,低聲道。
“小姐母親之事,奴婢本已查出眉目,那老嬷嬷的确還存活于世,隻是我們拿到的消息便隻有她最後出現之地在京郊客棧,到再後面,卻詭異得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倒像是有人在暗中抹平這些痕迹,好讓我們無迹可循。”
“能否查出來是誰?”周元窈低聲問道。
阿青搖搖頭,“小姐,奴婢得走了,您千萬保重!”
待阿青走後,谷雨才又進來,“小姐,郎君上次送來的補藥也是時候該用些了,您這幾日身子總疲乏懶怠,奴婢看着實在揪心。”
“好,那就用些吧。”
聽她回答後,谷雨便抱着藥罐出去,想去庫房拿些阿膠為周元窈炖湯喝。
但卻迎面撞上剛從外面回來的雲香。
自郎君上次将這祖宗送來後,小姐便吩咐不想看見她,吩咐人好吃好喝養着便是,也沒讓她幹一丁點活。
她不想與雲香多說什麼,便徑直抱着藥罐離去。
隻是雲香卻嗤笑一聲,“谷雨你這是什麼樣,一個破藥罐也值得你這樣跟個寶似的抱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江家苛待下人似的。”
谷雨聞言便要轉身罵回去。
“這個藥罐……”雲香看清谷雨懷中的藥罐後隻輕笑一聲,可這笑聲裡卻帶着十足的嘲諷,“這不是我從前病時郎君送的嗎?我記得當時是郎君跑了多家珍寶閣才找到這樣一件質地最好的。”
她嗤笑着望着谷雨,“我記得那個藥罐底下還被我不留神磕出一塊雲形凹陷……咱們夫人用的不會是……我退回來吧?”
“不應該啊,郎君這樣‘愛重’周小姐,怎會将旁人随手扔回藥房的玩意兒送給周小姐?還是說,周小姐就這樣對一個廢物愛不釋手、視若珍寶?”
“你——”
“啪!”一聲茶盞碎裂在地的聲音霎時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卻見面容憔悴的周元窈站在門框旁,正怔怔盯着那個藥罐,眸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谷雨心中一驚,連忙跑回去。
寝房裡,周元窈坐在床榻上背對着谷雨,肩頭一聳一聳的,很明顯是在哭。
她本以為夫君至少肯對她上心,可如今卻告知她,她視若珍寶的東西卻是他那‘義妹’不要的。
這是欺騙,夫君為何要這樣騙她?
難道她如今就這樣不值得他去愛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瞬間湧上來,周元窈不受控地用手撐住床榻,吐在了床前的大花瓶中。
苦澀翻湧在喉嚨中,混雜着令人惡心的味道,令她一吐便停不下來。
須臾,她才停下嘔吐。
可擡眸望向一旁,卻見谷雨已經有些傻了,“小姐,你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