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短暫地凝固了一秒鐘,緊接着尴尬的氣氛蔓延開來,然後你居然看見少年那白皙的臉孔泛上晚霞般的淡淡紅暈。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少爺居然會臉紅?
你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調戲純情少年的邪惡女人。
他扭扭捏捏、左顧右盼,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那雙澄澈純淨的藍寶石眼眸寫滿了欲語還休的情意,在這種詭異奇特的氛圍之下,你嚣張跋扈的氣焰很快就被熄滅,你尴尬地咳嗽了一聲,道:
“啊,我有事了,先走了。”
你如敗軍之将般落荒而逃,在你轉身的那一瞬間,少年那溫潤輕柔的聲音響起,如一片輕盈的羽毛落在了你的心間。
“其實,我早就不讨厭你了。”
他知道你明知故問,知道你得寸進尺,他知道你在等着他低下高貴的頭顱,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與他的傲氣在背道而馳,可是啊,他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素來馳騁疆場、戰無不勝的騎士終于棋逢對手,他在你的城池前丢灰卸甲,不過他并非是被你的武力所打敗,而是被你的女性魅力所折服,這種獨一無二的魅力無關美貌,也無關愛情,而是出自于你那與衆不同的氣質。
母性的溫柔情意與青春的靈動鮮活能并行不悖地展現在你的軀體上,讓他好奇又向往,他喜歡你那甜蜜和善的笑容,也不排斥你哭鬧任性的嬌縱,更不反感你伶牙俐齒的狡黠,這樣的你——
讓他手中的黑白照片,染上了鮮豔明亮的色彩;讓他那顆死氣沉沉的冰冷心髒,注入了溫暖如春的飽滿活力。
你的出現,就像是普羅米斯贈予人間大地的火種,從此,漫漫長夜不再陰寒。
***
離家數月的梅洛笛伯爵終于歸來。
身為一家之主的伯爵雖然為人嚴格,但卻是極其關心家人的,即使出差在外,他也時時刻刻挂念着家裡的孩子,所以回到家的一件事,便是将你與管家叫到了書房,過問孩子們這段時間的生活學業。
他歸家之前并未通知任何人,所以不知情的德希正與同學好友在一家俱樂部裡聚會。
八面玲珑的管家先生很巧妙地隐瞞了馬術比賽上的風波以及你離家出走的鬧劇,隻是告訴伯爵你與德希已化幹戈為玉帛,現在你們相處得非常融洽。
哪位父親不希望家庭和睦、其樂融融?所以聽完管家的彙報後,這位素來嚴肅古闆的家主露出了難得的滿意笑容,你從未聽到他用如此溫柔和煦的口氣同你說話,也從未見過他對你展露如此親昵的姿态。
你以為他是愛屋及烏,因為德希的改變才對你如此體貼,可是你沒有看到他眼中微妙古怪的神色。
時針走向就寝的時間,沐浴過後的你身着一件素白的睡裙坐在梳妝台前塗抹面霜,而這時早已就寝的丈夫卻走下床榻,神色複雜地凝視着你。
他向你走來,寬厚粗糙的手掌搭在你的肩膀上,從掌心裡蔓延的熾熱溫度透過薄薄的睡裙傳遞到你的肩膀上,卻令你毛骨悚然。
為什麼要這麼親密,他要做什麼?
察覺到你的緊張與恐懼,他溫和地笑了笑,柔聲安慰道:“别害怕,夫人。”
好了,你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結婚數月仍未同房的夫妻,這種事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薩瓦托素來是個坦坦蕩蕩之人,就連在忄生事上也是直言不諱的,不過他的索求并非出于色欲,而是出于義不容辭的功利目的。
他開門見山地告訴你,為了家族子嗣的綿延,你需要承擔起為他生兒育女的責任。
唉,這一天終究是躲不過。時至今日你仍是處女之身無非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從未向你求歡,但是你心知肚明——一旦你的丈夫要求你履行行房的義務,那麼你就無法推脫。
你麻木地點了點頭,任由他抱起你走向被帷幔遮掩的卧床……
***
德希帶着精挑細選的禮物回到了家中,而此時,你房中的燈光尚未熄滅。
羅傑斯告訴了他父親歸家的消息,他點了點頭,并不放在心上,因為父親出差是家常便飯了,他早已對此習以為常。
他捧着禮盒小心翼翼地走到你的房門前,可是還未擡手敲門,一陣古怪的聲音從門縫中溢出鑽進了他的耳朵中。
他唇角的笑意頓時就凝固住了。
他知道那是什麼。
聰明而早慧的孩子博覽群書,自然看過那些花花綠綠的成人繪本,而且這種事對上流社會的貴族而言并不陌生,他在劇院的包廂,搖晃的馬車,甚至王宮夜晚的後花園中都見識過這種隐秘而肮髒的欲望。
隻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其中一員,被這種難以啟齒的欲望所裹挾。
難以啟齒?
不,不,你是父親的妻子,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夫人,與父親共享厄洛斯的歡愉不是天經地義嗎?他為何要用這種負面的詞彙來形容你?
他呆呆愣愣地站在門前,隻覺喉中像是被灌入了一瓶陳醋,那又酸又苦的滋味蔓延到每一個毛孔裡,令他渾身戰栗、忐忑不安。
又像是最寒冷的冬日裡,衣着單薄的他站在蒼茫凜冽的雪地中,有一盆冰水劈頭蓋臉地将他淋得渾身濕透,那深入骨髓的陰冷讓他的靈魂都在顫抖。
即使是用盡畢生所學,他也無法用精煉的語言來準确地描述這種心情,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啊,原來從這時起,背德的種子便已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愛上了自己的繼母,盡管此時的他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