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爾那突如其來的告白不僅沒有給羅南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反而讓她的負罪感愈發深重。
她在乎他,疼惜他,但對他毫無男女之情,她費勁心機讨得他歡心卻隻為盡早完成任務,她就像是一株紮根于貧瘠土地的花朵,在這個荒蕪蒼涼的世界裡,他的戀慕與真情就是維持她生存的珍貴養料。
他那清澈明亮的目光,和煦羞怯的笑容卻令她愈發慚愧,但她隻能強忍住那些會令她功虧一篑的柔弱情緒,故作矜持地低下了頭。
“白先生,我……”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在物欲橫流的花花世界中磨砺數年,金薔薇劇院那璀璨奪目的燈光和宴會舞廳不絕于耳的靡靡之音早已教她學會了上流社會的虛與委蛇、扭捏作态,縱使心中再抗拒悲哀,也不會影響到她那張青春靓麗的面孔上所呈現的含羞帶怯的嬌憨、欲語還休的眼神。
此刻她是堕入愛河的癡情女孩,薩菲爾是站在岸邊與她遙遙相望卻又觸手可及的愛人。
失去記憶的青年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他手足無措地坐在那裡,言語愈發混亂颠倒,一會兒為自己過于冒犯的言行而緻歉,一會兒又無比誠摯地傾訴自己的真情。
但是,他眼眸中所流露出的戀慕毋庸置疑。
好了,這個時候,需要換她主動出擊。
從貝拉夫人那裡學得的入木三分的演技讓她變成了熱淚盈眶的朱麗葉,她深情脈脈地凝視着自己“命中注定”的羅密歐:
“我日夜祈禱着丘比特的箭矢能刺入您的心中,如今夢寐以求的心願終于成真。”
“我,我……”
她“情不自禁”地掩面抽泣,晶瑩的淚花閃爍着幸福的柔光,當薩菲爾走過來想要為她擦拭淚珠時,她更是大膽地投入了他的懷抱。
“愛神”賜予她一往無前的勇氣,然後,下一秒,她便将蓄謀已久的親吻烙在了他的雙唇之上。
這僅僅是他的初吻。
他已心甘情願地臣服在她的裙下,可是這洶湧澎湃的熾熱激情卻摻雜着詭谲的異樣,他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愧疚難當,而她也未曾察覺他眼中的迷茫苦楚……
***
??
??
你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欺騙感情的負心漢。
失去記憶的薩菲爾俨然就是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他不會隐瞞,更不會撒謊,他直言不諱地承認對你的好感來源于那天的約會,你無微不至的關心和體貼讓他心意沉淪。
他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糖衣炮彈”就能将他哄得死心塌地。
“那麼,我親愛的白先生,你愛我嗎?”你依偎在他的懷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詢問道。
如果薩菲爾是縱橫情場的花花公子,那麼他絕對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愛你”,然後用甜言蜜語哄得你心花怒放,可是薩菲爾卻略帶愧疚地搖了搖頭,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抱歉,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所以我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回答。”
他這副坦誠真摯的模樣,與他那位油嘴滑舌、虛僞做作的哥哥可謂是天壤之别,德希·梅洛笛口口聲聲地說着愛你,可你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種唯利是圖的權謀家心中隻有自己。
“好吧。”你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随即又壞笑着調侃道:“可是你失去了記憶,或許你曾經愛過其他人,你們曾在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也曾在教堂殿宇前互訴衷腸,但是坎坷的命運讓你們被迫分離,她苦苦等候着你的歸來,你卻想不起她的模樣,在這裡和我……”
一個躬耕于黑暗的殺手怎麼可能有心思卿卿我我,而且系統也明确地告訴過你,薩菲爾沒有過任何情愛經曆,所以這看似有理有據的猜測全是你的胡言亂語,你塑造出一個不存在的女性形象并非是為了争風吃醋,僅僅是為了滿足你的惡趣味。
果不其然,薩菲爾的臉色是相當精彩,他唇角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扭扭捏捏地松開了搭在你腰上的雙手,他的眼神飄忽不定躲躲閃閃,當你強硬地要求他對此事表态時,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你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那我罪該萬死,我會竭盡所能地彌補被我傷害的女性……”
“是嗎?如果确有此事,你不會像西區的那些貴族一樣,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吧?”
“這是什麼意思?”
聞言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暧昧地回答道:“在家裡和妻子恩恩愛愛,在外邊和情人花天酒地。兩全其美,誰也不辜負。”
“胡說,我怎麼可能是是那種人?!”
這本是荒誕無稽的猜測,可現在卻将他逼得面紅耳赤,他據理力争,誓死捍衛着自己的清白尊嚴,生怕被你當成了私生活混亂的花花公子。
他這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着實讓你忍俊不禁,你踮起腳尖送上親吻,笑着安慰道:
“好啦,别生氣啦,這隻是個毫無根據的猜測,我在和你開玩笑呢。”
“我絕不會是那種人……”
“我當然知道。”你伸出手撫摸他的頭發,像是曾經的瑪格麗特安慰被養父責罰的他,動作再親昵,言語再溫柔,也無關男女之情,他可憐兮兮地凝望着你,似乎在祈求着更親密的撫慰,而你除了淺嘗辄止的親吻之外,再未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和德希不一樣,少年時代的德希像愛上維納斯那樣愛上了瑪格麗特,而薩菲爾卻是完完全全地将瑪格麗特當成了敬愛的母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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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冬季終于接近了尾聲,當春意在冰封的泥土下蠢蠢欲動時,你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時針走向五點,這是你身心舒展的時刻——下班的時間到了。
春日将近,幹燥清冷的空氣中隐隐約約透着一股鮮活的意味,你快步走出了安靜的圖書館,卻在門前的花壇處看見了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身影。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的衣着非常考究且精緻,但不是時下所流行的款式,倒像是來自大洋彼岸的北美,而他右手指間所夾住的雪茄,你曾在德希·梅洛笛的收藏室中見過,那是來自古巴島的極品雪茄。
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神秘且優雅的騎士。
回家心切的你并沒有将這個神秘的男人放在心上,你背着挎包匆匆離去,可在與他擦肩而過之時,一道低沉且磁性的聲音卻熟稔地叫出了你的名字。
“羅南小姐,好久不見。”
他摘下禮帽,露出一張俊朗的臉孔,那琥珀色的迷人眼睛閃爍着溫潤的笑容,如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
羅納德,這位金薔薇劇院曾經紅極一時的男首席,這位曾令全倫敦女性神魂颠倒的光明之神,如今再度出現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