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緊跟其後,走進了房間,他倒了一杯茶水,“醒神,以防萬一他們追來了,你拔腿就跑。”
宋霜茂嘗了一口,“那你呢?”
他躺坐在禅椅上,“我就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們注意力肯定都在你身上,我跑,不容易嗎?”
他正襟危坐,撐着臉望向她,“你一個大小姐,好好活在庇護下,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跑出來呢?”
他的話在宋霜茂心裡泛起驚濤駭浪,她的表情依舊輕松得體,“看來你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畢竟,能一次性拿出十兩銀子,姑娘家裡必然豪橫。”他盤腿坐,審視她的一舉一動,“西市有‘探報人’,我再根據你的卦象推測出來,你八成是前不久名聲大噪的宋霜茂姑娘吧。”
她放下杯子,星眸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震驚,随即淺笑盈盈,“我還誤以為你是江湖騙子呢,看來還是有實料的。”
他隔空敬了宋霜茂一杯茶,“我就算是個混子,混到現在也要點實力傍身,不然就被人打死了。”
“的确,每次都坑這麼多錢财,要是被抓到早就送官府了。”
俞疏行有點汗顔,吃了一口茶壓了壓心神,“我隻是偶爾要價高,像這種生死攸關的卦自然要價高。”
他話音一轉,詢問道:“我還是很好奇你一個大小姐,放棄繁榮富貴,去走了一條盡是遭罪的路,圖什麼?”
宋霜茂端茶的手一頓,半晌才回神,“我想閱遍世上所有的書,這個身份更方便我讀萬卷書了。”
俞疏行忍不住開懷大笑,“你這個願望未免也太樸素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還以為你會來一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一類的宏偉之志。”
他嘟嘟囔囔道:“怎麼和我認識的儒生不一樣,他們喊着為天下,卻無人識疾苦。”
看着面前美人瘋瘋癫癫,宋霜茂開口,“你還好嗎?我隻是說出自己真正的願望,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的遠志隻不過不想讓宋氏蒙羞。”
“哈哈哈哈哈哈宋姑娘此言差矣,鄙人不才,但也如同你的言論,我隻想一雙破鞋走到天涯海角,然後痛痛快快活着,如同山間靈鹿。”
“俞郎君這是保持初心,與山間清風明月共樂,古往今來很多人都丢掉了初心,那群儒生又是走在朝廷前沿的代表,時過境遷,有些人未免忘了初心,或許他們的初心真的是這個,隻不過忘了。”
俞疏行又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我隻是在開玩笑,你居然當真了。”
她感覺自己手癢,皮笑肉不笑道:“這玩笑真不好笑。”
宋霜茂起身,堅毅的琥珀色眼眸怔怔凝視他,眉眼如畫,眼中精光乍現,“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和我一起調查。”眼下,隻有和他聯手,先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江湖騙子,他手上有不少市井風聲,我才有可能化被動為主動。
俞疏行收起吊兒郎當的氣勢,他反問“你可以用什麼東西收賣我,”他反手抛起銅錢把玩,“虧本買賣我可不做,我就是一個市井小民。”
他撚動手指,眼神輕飄飄落在身上,眉毛一挑示意。
宋霜茂在腦中盤點銀票數量,“好,我答應,所以你需要多少錢。”
“哎呀,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他豎起蔥白似的食指,
“一兩銀子”
“怎麼可能,十兩黃金。”
宋霜茂眸光震動,要笑不笑道:“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他心疼抱住自己,盈盈秋水在眼眶打轉,“你拜托的事情必難矣,好不容易碰到大戶可以抱大腿我肯定要好好敲打一筆。”
“你這是連裝都不裝了。”
“我們也算是患難與共,之後又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當然用真面目相處,坦坦蕩蕩!”
宋霜茂啞口無言,蹙眉喝口茶壓了壓火氣,“好,我答應。”她從香囊掏出來一沓銀票,壓在木桌上,“這是定金,收了之後你不能出異心。”
她眸中劃過狡黠,“所以你要把這個藥丸吃了,事成之後我給你解藥。”這個藥丸隻不過會讓人肚子疼幾天,别的沒有任何功效,忽悠不識貨的人足矣。
俞疏行頗為無奈,“我都說我們是同道中人,你還是不相信我。”他毫不猶豫接過,一口悶吞,“這是我的誠意。”
“我敬你一杯。”宋霜茂雙手端杯敬茶水,“我們現在是盟友了,生死與共。”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麼,宋姑娘。”
“先提供給我你知道的宋女史入獄的小道消息,宋郎君。”
雞鳴聲響起,宋霜茂走出草堂,在這裡躲了一夜,要趕緊趕回去,以防萬一阿爹阿娘擔心,昨兒真的是衰神附體。
她回頭望向倚靠在門框的俞疏行,“我身上的衰神走了嗎?”
他目光呆滞,半晌喊了一句,“已經被鄙人送走了,宋女史,從此以後隻有好運,順遂無虞。”
兩人相視一笑,宋霜茂望着旭日東升,有點睜不開眼,牢獄之災終于窺見天明。
雖然這個人瘋瘋癫癫,但某種程度也是靠譜,她歎了一口氣,現下先處理洗白之罪責,誰家的狗一直咬人我也知道了,接下來攻守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