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璟帶了五十支耳朵上朝這件事,已經從太監嘴裡傳到了整個宮裡。陸青意也聽說了,她忙活了半天,發現對方早就有後招。因而在暴雨下,着急的情緒瞬間變為自嘲。是了,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子,尚且還被父親用蠱蟲控制,如今竟然還操心起了一個将軍的事情。
忽然身上有些冷,一個黑色的披風被圍在自己的身上,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衣服都濕透了,怎麼不帶把傘?”唐沐璟站在自己面前。陸青意攏了攏披風,嘴硬地說:“想等個好消息,沒想到等到了壞消息。”
唐沐璟蹙眉,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感到不解。第一次是早上遇到陸青意的時候,第二次是下朝遇到陸青意的時候。“什麼壞消息?”他問道。
陸青意嘴硬:“自然是你成為虎威大将軍的壞消息。”聞言,眼前的女子像個落水小貓兒,向自己豎起一身軟刺,不由得勾起嘴角:“那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本将軍馬上要家财萬貫,左擁美人右抱美酒了。”陸青意濕嗒嗒地鬓發貼在額頭邊,多了幾分秀氣柔弱。
那一刻,唐沐璟想要抱一抱對方。他在掙紮過後,也這麼做了。宮禁森嚴的角落,某塊瓦漏下,兩人緊緊靠在一起,自己用熱氣騰騰的身體緊緊擁着懷中渾身濕透的女子。
雨水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氣,被腰間兩枚香囊沖散了幾分。那香囊繡着青松白鶴,針腳細密,卻已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他玄色腰帶上。他胸膛的溫度透過濕衣傳來,灼得陸青意耳尖發燙,連呼吸都滞了一滞。
頭頂低沉的嗓音裹着水汽,一字一字撞進她耳中,又順着血脈蔓延,如溪流彙入深潭,攪得她心神俱亂。“朝堂之上,君臣是狼與鬣狗,憑借實力分食利益。”他指尖無意擦過她袖口濺上的泥點,聲音裡帶了一絲罕見的溫緩沙啞,“今日讓陸姑娘誤入此局,唐某十分感謝陸姑娘全力相助。”
雨幕如簾,将二人的身影隔出一方天地。陸青意能清晰感覺到他掌心的薄繭。此刻正虛虛扣在她腕間,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拽入更深的淵薮。
“唐大人謬贊了。”她故作鎮定地抽回手,詢問對方有一處還沒想通的地方:“既然你已經有制敵的方法,為什麼還要讓韓洛文遭這一回罪呢?”
他低笑一聲,眼裡是自己看不懂的幽深。檐外雨絲斜飛,打濕他半邊肩膀,玄色衣料下肌理輪廓若隐若現。在這張十七歲的臉龐上倒有些不符,半晌,道:“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太子要害我呢?”他目光晦澀難猜,留在了陸青意的唇邊,眼神又幽暗了幾分:“陸姑娘連唇齒咬破了都不自知嗎?”遠處傳來宮女焦急的呼喚,陸青意卻像被釘在原地。
他腰間香囊的香草氣息混着血腥味萦繞鼻尖,竟出乎意料地催人心跳。
“那你為什麼又滅了完顔一族?”陸青意蹙眉推敲,這是整個邏輯鍊條最不合理的一環。
擁擠在小小一方的屋檐下,兩人交換彼此的氣息。
唐沐璟盯着陸青意的嘴唇,極強的一股子勁升起來。
陸青意的身影曾在大定府屍骨遍野計無所出的時候,穩住了自己的心神;
也在自己被逼無奈抓耳撓腮,隻能夜襲完顔氏族,割下完顔族長完顔狐耳朵的時候,陸青意在車架上閉眼曬太陽的閑情,闖進了自己的大腦。
聽到太子清晨誇張地抱怨手上的蛇牙洞,自己第一反應竟然是驕傲。她和其她的女子不同,她不惺惺作态,也不矯揉造作。她敢于為了不認識的人豁出性命去保護,也敢對傷害自己的人伸出利爪。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人,自己隻想不顧一切地靠近對方。
兩人一牆之隔,是無數在雨中奔波的小太監,“找到陸姑娘了嗎,皇後可等急了。”“沈貴人也在找,麓院去了好幾撥人,都說不在。”“诶呀呀,昭華殿下也派了人來請,你們都給咱家好好找找,别讓貴人擋了自己的路!”身後一批一批的宮女四散,撐着傘尋找。虞皓也來了,尖聲問:“虎威将軍出宮了嗎?”
唐沐璟低下頭,嘴角笑意更深:“我竟不然知道,你已經成為了後宮的座上賓。”陸青意聽到了也很驚訝,唔了半天,說:“不知怎麼,那天宮裡的瓊夫人縱火,用火藥炸了好幾處院子以後,皇後娘娘确實請我喝了幾次茶。”他擡手,緩緩撩起陸青意的碎發,問覺得皇後怎樣。
陸青意沒說話,但唐沐璟知道這位王皇後的意思。後宮邀臣女吃茶,實則是王家對陸家态度的試探。自己剛要說話,帶着半分血腥氣味的手指劃過嘴唇,攜帶者滾燙的粗砺。
他衣服下隐隐若現結實身體,起伏不定,讓陸青意不自覺面上绯紅。身邊的人發出了淡淡的謂歎:“你那麼聰明···卻總是忽略身邊有價值的···”唐沐璟地盯着懷中女子因為驚訝微微張開的嘴唇,直言:“我想親你。”
柔軟細膩的身體,微微散落的鬓發,渾身散發淡淡的體香。
陸青意一驚,眼看發展太快,自己想要後退卻被後腦勺上的手死死禁锢。自己無奈地閉上眼,身後諸多宮女尋找的聲音,猶如盤旋在入口的毒蛇,被眼前的人用身軀遮擋出了一處得以喘氣角落。
她感受着對方掌心中炙熱的溫度,交錯的皮膚摩擦帶來新異的刺激,讓自己不由得睫毛輕顫,鼻子一酸,眼角挂上一滴不知名的淚水。
“砰——轟隆隆——”接二連三的驚雷前後的黑暗,将兩人隐匿在雨水間。影影綽綽的光芒,在眼中,如幻影般地移動。陸青意很想睜開眼睛,卻被對方用大手覆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