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探春走遠,她才擡頭望向遠處的蘅蕪苑。
風,開始動了。
而她,還不能停下。
中秋後的幾日,榮國府依舊熱鬧,但氣氛卻仿佛悄然換了風向。
寶钗察覺到賈母的态度有些微妙變化,雖未明言,卻已從幾個細節中嗅出不對。
她本就心思細膩,立刻開始補救——先是親自送來一盒親手縫制的香囊,說是為賈母驅寒安神;又在閑談中輕描淡寫地提起:“前些日子幫母親整理鋪子賬目,才知家中産業繁雜,原是靠不得外人。”言語之間,意在彰顯自己的賢淑持家之能。
可賈母卻隻是淡淡一笑,接過香囊後隻道:“到底是商賈之家出身,難怪這般精明。”
一句看似誇獎的話,落在寶钗耳中卻如針刺般難受。
她臉色微變,心頭一沉,卻不敢反駁,隻得低頭應和:“老太太說得是。”
這一幕恰被路過的鴛鴦瞧見,她不動聲色地記下,晚間便悄悄禀了賈母幾句:“寶姑娘這些日子總愛提‘理賬’‘管事’,倒像是有意往管家媳婦上靠。”
賈母聞言,眉心微動,卻并未多言。
數日後,賈母與王夫人閑話家常,說起寶玉婚事時,忽然歎道:“寶玉性子跳脫,若娶個同樣精于算計的媳婦,怕是要鬧翻天。”說這話時,她手中茶盞輕輕一轉,語氣随意,卻字字鋒利。
王夫人聽出弦外之音,心頭一緊,連忙賠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寶丫頭确是懂事能幹,但咱們寶玉……到底還需一個溫婉體貼的性子來調和。”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賈母也隻是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而這一切,都被站在廊下端茶伺候的沈知夏聽了個真切。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心中松了一口氣——“捧殺”計劃,已經初見成效。
寶钗越是展露“才能”,越顯得不夠“适配”寶玉。
而賈母對黛玉的偏愛從未減弱,隻要讓這份偏愛不再被其他因素幹擾,便是成功的第一步。
她轉身回房,腳步輕快,卻忽見窗外一隻鴿子掠過,腿上綁着一張字條,輕輕落在窗台之上。
沈知夏四下掃視一眼,确認無人注意,這才快步上前,将紙條取下展開——
“目标轉向病體惡化,注意配合。”
短短十餘字,卻讓她心頭猛地一震。
她迅速将紙條藏入袖中,神色恢複如常,腦海中卻已經開始飛速運轉:有人盯上了黛玉的身體?
是誰?
動機為何?
手段如何?
但她不能打草驚蛇。
夜色漸深,她坐在燈下,執筆在賬冊邊緣寫下一行小字:“藥房異常,需查。”
然後吹滅燭火,将一切掩藏在黑暗之中。
風,又起了。
而真正的危機,才剛剛浮現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