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雅史說話的時候不喜歡盯着人的臉,視線落點總落在人的下巴和脖子一塊,認真聽人說話的時候也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這也是他除了不愛搭理人外,會傳出不好接近風評的重要緣由之一。
難得的,降谷零和日野雅史對上了視線,這時候他才恍然為什麼對方會有這個習慣。黑黝黝的瞳孔像深得不見底的潭水,被那樣的視線捕捉就像被耐心等待的獵人盯上一樣毛骨悚然。
降谷零緊盯着日野雅史的眼睛,一瞬間覺得對方臉上的笑好像很假,流于表面的笑意附在那張面皮上,一如他已經習慣的對方輕飄飄沒有落點的聲音,一時讓他想到浮世繪裡惡鬼的虛僞。
他心中一凜,“你要說什麼嗎?”
日野雅史挂着那副輕飄飄的笑意欲言又止,循循善誘的口味讓人聯想到總是操心的輔導員:“降谷,雖然這次還有我,但你以後也可能遇到類似的情況,專業人員不一定總能及時到達現場的。”
降谷零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多學一門技藝總不是壞事,感謝你的好意。”
他一貫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聽說你和松田在馬拉松大會上賭了一星期的奶油包?”
“唔。”
“要和我賭一個嗎?賭這個星期的評定考試成績,我自信不會比你低,輸了的人買一個星期的蜜瓜包。”
“好啊。”日野雅史的笑意越發濃郁。
聽說科研部的炸彈專家又接了一批訂單,他新研發了一種炸彈,組織很看重這種東西,加強自身火力的同時還能在黑市撈上一筆經費。
那是相當精巧的小玩意,日野雅史也曾放在手中把玩,在顯示屏上還有充裕時間的時候突然跳秒,剩下的六秒時間根本做不出什麼有效操作,吓得他差點沒把它扔出去,被那家夥抓住機會嘲笑了一番。
“這就被吓到了?安心安心,這個沒裝火藥的,隻是個展示品而已。”
“我知道。”日野雅史不輕不重地在抓着展示品的那隻手腕上捏了一把,“你總是有這樣的奇思妙想。”
對方低低笑起來,聲音帶着大提琴音般的磁性,手暧昧地摸上被他捏出淺淺紅印的手腕,“my dear,你的視線不應該總放在裡面的科技水平裡,有時候這樣的心理戰也能給人們帶來恐懼和絕望。”
“我隻感覺它很狗,就像你一樣。”日野雅史翻着白眼抽出他的手。
交淺言深不是什麼好事,日野雅史自認自己此時和降谷零還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至少他單方面認為他們不熟。
雖然他們某種意義上也算同患難過,但和他共患難的多了去了,他晉級研究員後也沒有對曾經同為實驗體的同伴下手溫柔幾分過。
他當然不可能給對方詳細描述最近有一種新型炸彈會跳秒的情報,那樣隻會顯得他自己很有問題,沒準下一秒就要和裝炸彈的外守先生一起坐上警車,前往警視廳被詢問。
事實上他會主動提起更多是出于被迫加班還沒有加班費的打工人的怨念,這種隻會壓榨人的組織還是趕緊毀滅吧。
也可能是這些人遇見事件的頻率實在太高,讓他時常懷疑他們能否安慰活到下次和他見面。即使是他這樣的人,在熟人死去的時候也是會擠出幾滴兔死狐悲的眼淚的。
他下定決心把自己拔出來,要控制住别讓自己陷得太深,但多年的潛伏怎麼可能沒有人際交往,一個正常的警官身邊也需要一些朋友,這樣和善一點的形象比孤僻陰冷的警官更不容易遭人懷疑。
哪怕他的能力做不到長袖善舞,一些分散到各個系統的朋友也能給他提供更多的情報。
他現在的同期們将來會和他同一批進入系統,在日本這樣看重前後輩關系的國家,入職時間長短一定程度上也會影響到關系。而且警校時期就結下深厚友誼的同伴總比職場酒桌上的成年人交際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