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雅史不知道他試圖躲過的好朋友們已經翻牆出來找他了。

他無所事事地旁聽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同事們的臨時會議，距離上次見到采女蓮已經相隔快兩個星期了，他能提供的線索甚至比不上她的同學們的幾句閑談，自然這場會議也輪不到他插嘴。

采女正章就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和目暮警部交流采女蓮今天的行程，這個文質彬彬的心理醫師現在依然衣冠整齊，說話也很有條理，但相比上次見面加快了不少的語速恰到好處表現了他的焦急。

他的演技比自己好多了。

這一家子普通人惹不到什麼瘋子，大概就是普通的綁匪。

他對自己的定位相當明确，随時準備提供贖金的工具人，再不濟聽到噩耗後恍恍惚惚不可置信的哥哥。

之前關照他的前輩面色沉痛地拍着他的肩對他說一定會把犯人繩之以法，沒法像他那樣真情實感的日野雅史有點尴尬，隻能反過來安慰地笑了笑。

到底誰是受害人的家屬啊。日野雅史在心中緩緩歎了口氣。

日野雅史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但他剛遭過難的心髒還在神經質地抽搐着，四肢脫力還未恢複，包括他的情緒感知能力。他好像還在那個舉目空無一人的水底，如脈搏緩慢搏動的水流帶走了他的呼吸和痛苦，所有感情都在耳邊嘩嘩的水聲中消弭。

他甚至連臉上禮貌性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臨時會議散會後，聽了一耳朵沒什麼用的讨論和領導的拍桌聲，昏昏欲睡的日野雅史找借口去了趟洗手間。

放完水後，閑極無聊的他在男女公用的洗手台按照牆上貼的科普用海報中的七步洗手法仔細洗了一遍。

他現在腦袋裡亂糟糟的，不想這麼快就回到課室，男用的洗手間裡有一股很重的煙味，他向來不喜歡在裡面多待，女用的味道沒那麼重，但他又不能那麼變态。

感謝這樣節省空間的設計。洗完一遍的日野雅史慢條斯理地抽了張紙巾，細細擦拭掌心的紋路。

有人朝這邊來了，從聲音判斷對方穿的是硬質的皮鞋。敏銳的聽力向他反饋這一點。

日野雅史動作不斷，警視廳的廁所又不是他家開的，他哪管得着别人上不上廁所。

洗手的時候他一直低着頭，擦完手後視線脩地上移，借眼前這面光滑的鏡子看到了背後正拿打火機點煙的采女正章。

采女正章在他通過鏡子看過來後才有和他交流的意識，向他點頭緻意，嘴上那點明滅的火光跟着他的動作搖晃，剛才在會議室裡穩重鎮定的人現在看起來有點憔悴。“雅史。”

“父親。”日野雅史低低應了一句。他把紙巾扔進腳邊的垃圾桶，半側過身子與他名義上的父親對視。

采女正章從煙盒中又抽出一根，示意他要不要也來一根。

日野雅史視線在他拿着煙的手上一定，搖頭拒絕了。

這對父子就這樣保持沉默的對峙，他們沒有什麼可聊的話題，上次那場見面無疾而終，現在也不是什麼可供多年不見的父子寒暄的時候。

“希望蓮能平安無事。”日野雅史主動打破了沉默，靠在采女正章半米遠的牆壁上低聲祈禱。

“希望吧。”采女正章悠悠吐出個煙圈。他的語調聽起來似乎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