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當然是早早放了假,已經開始上手的實驗遇到了一點繞不開的小麻煩,在研究所中昏天暗地用掉了節假日的前幾天後,他決定出來透透氣。
出來後他才發現街上的氣氛和人群熱鬧得和平時有所不同,一看日期,原來已經是除夕夜了。
他沒嫌棄7寸小電視機的畫質和音質,坐在椅子上看完了整場紅白,在低啞暧昧的歌聲和小拉面館的暖風中昏昏欲睡。
紅白的最後,在觀衆的掌聲中,日野雅史睜開了眼,發現270分鐘的紅白已經結束了。
他居然就這樣毫不設防地在一家拉面館裡坐着睡了四個半小時,放在幾個月以前簡直難以想象。
不過日野雅史昏昏沉沉的腦子清醒了不少,直到現在他才從遇到阻礙的研究中脫離出來,一直沉悶低迷的心情也有了起色。
簡直像被工作pua了一樣,難道自己要變成下一個琴酒了嘛。日野雅史晃了晃腦袋,試圖晃出腦子裡的水。
他付過了錢,道過了謝,重新圍上圍巾,揣着大衣衣兜出了拉面館。
他呼出一口白霧,腳跟在街面上磨蹭,思考自己接下來要去哪。
拉面館的椅子睡得并不舒服,睡得人渾身酸痛,但總比研究所冷冰冰的闆床好。
敲鐘儀式漸近,街上的人流比幾個小時前還要密集,日野雅史冷眼旁觀了一會,覺得現在擠過去也隻是自找苦吃。
如果研究進展順利的話,打道回府也許是個好選擇。
不過現在還是饒了他吧。
去哪裡呢?
日野雅史稍作思考,很快有了決斷。
他花了兩個小時開車到了郊外,深更半夜就他一輛豐田在蜿蜒小道上行駛着,除此之外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在這兩個小時内他都記不清罵了自己多少次腦子不清醒了。
路上他聽到了遠方傳來悠遠的鐘聲,不知是從哪個寺院傳來,一聲接一聲地敲響,在空氣中回蕩地悠遠。
日野雅史停下車,搖開車窗,趴在車窗處聽完了這一百零八響。他在心中一響又一響地數過去,在最後一響後搖上了車窗。
新的一年又到了。
踩着石頭壘成的台階一級一級向上,不多時就到了頂。
這家寒酸的神社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明,日野雅史去手水舍用長柄木勺淨手的時候,發現石質地闆上爬滿了青苔,無人清理,差點害得他在上面滑一跤。
日野雅史不以為意,自娛自樂地按流程往善款箱裡扔了一元硬币,雙手拍了幾下,合十祈禱。
四下的風吹得溫柔又安靜,吹起他的頭發。換了件厚衣服,戴上圍巾後,寒冷也不能侵襲他的身體,時間在一片黑暗中流逝。
人類的視覺細胞約為1.3億個,占其中大頭的不是辨别顔色細微差别和物體細節的錐狀細胞,而是感光度高、對黑白層次敏感的杆狀細胞。
即使在黑暗中,人體構造也足夠他在這點微弱的月光下視物,看清這些建築布局。擾人的青苔無處不在,他盡可能的讓自己的下腳小心一些。
他在拜殿前找到了粗麻繩,用力晃動幾下,撞得麻繩上的風鈴發出響聲,轟隆隆地在空曠的神社裡回蕩。
然後他就咯咯笑起來,像個不成熟的孩子。
他好像沒意識到深夜兩點有個人在一所廢棄神社做這些有多麼想恐怖靈異故事,或者說意識到了也不會在意,他不信牛蛇鬼神,真有人路過被吓到的也不會是他。
在如水的月光下,新年的第一天,日野雅史摟住自己幻想中的舞伴,回憶自己童年學過的舞蹈,一步又一步,一闆一眼地進行着方步和旋轉。
久遠的記憶在回憶中散發光芒,肌肉記憶在練習中被喚醒,晦澀的動作漸漸變得流暢,變得強勁,變得有力。
他在月光下起舞。
月光照在他順滑的頭發上,照在他沉靜的面龐上,照在他跳華爾茲女步的身姿上。
沒辦法,舞蹈和鋼琴都是朝陽真紀時期的産物了,日野雅史大概是不會這些的,他也沒那個閑心去展示才藝。
最後他在這個偏僻又空蕩的廢棄神社消磨了新年的第一天,又傻逼一樣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回去了。路上還去了趟加油站,以防沒油被困在深山老林裡。
久違的回家躺進溫暖被窩後,他閉上眼睛,等待睡意降臨。
新年的第一個夢,能夢到富士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