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下午三點的公園,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該去上班上學的時候,隻有幾個無所事事的流浪漢坐在較遠的草地上。日野雅史剛來的幾天他們還試圖來找這個疑似要搶他們地盤的小鬼麻煩,但上來找過一次,他們就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日野雅史并沒有對他們做什麼,但他見血的時間不算長,頻率倒是高得吓人,還沒學會怎麼收斂自己的氣息,而生活在底層靠别人眼色賞飯吃的人自有一套識人的準則,知道什麼樣的人他們惹不起,早早就躲開了。
青森秀和看不出反而讓他驚訝,他以為對方至少會把他認成個小混混,沒想到對方還能那麼和顔悅色地和他說話。
組織已經有人去偷偷搜查過青森秀和的小别墅,沒有找到資料的下落。
這些據說在青森秀和心髒停跳後就會立即送到警方高層手裡的資料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個犄角旮旯裡,行動組的人把可能的地方翻了個天也沒找到,他在網絡上也找不到,他甚至要懷疑這份資料到底存不存在了。
組織當然比他更在意這份資料的下落,抱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勒令他們解決這件事。
“既然他這麼說的話,那就讓他死掉好了。”這是黑澤陣的原話。
幾天前他還覺得他的搭檔手段太粗暴了,這種選擇得到的結果不算最好,幾天後還沒有查出資料的日野雅史同樣暴躁地想這樣也不錯。
他和黑澤陣兩人相性不合,即使是搭檔,兩人的任務也經常是各做各的,要點技術的他去做,要點溝通和武力的黑澤陣去做。
他看得出黑澤陣想早日完成晉升拿到代号,平日就卷的兩人湊在一起後,一個小組做了至少别人兩組的任務,拼命的刷業績。
那個去溝通的談判專家殺死對方後,他會找出那串數據流,截斷它的去路。
唔,本該是這樣的。
變故的發生就在一瞬間,入耳式耳機裡臨時拉來的談判專家一聲突如其來的“fuck!”把他吓了一跳。
“比特,你那邊怎麼樣了?發生什麼了?”日野雅史按住耳麥,按捺住自己加重的心跳,詢問現場的情況。
耳麥裡傳出激烈的搏鬥聲,還有耳麥被摔在地上的聲音,撕扯間讓日野雅史的耳朵受了不少罪。
“喂,喂,比特!比特!”日野雅史試圖詢問比特,直到“嘎吱”一聲響,應該是掉在地上的耳機被人踩碎了。
他頭疼地揉了揉遭受近距離重創的耳朵,離開耳麥後難以得知現場的情況,還要頭疼自己的任務能不能順利完成。
“轟——”
聲音傳來的方向太過熟悉,日野雅史轉過頭去,就看到青森秀和所在的别墅區冒出了滾滾濃煙,引起了周圍的人群的注意,尖叫聲不斷,有幾個冷靜的人已經在撥打119了。
日野雅史狠狠地皺眉,繃緊了全身的皮。
發生了什麼?比特帶了炸藥?他有病吧,不知道什麼叫低調這兩個字怎麼寫的嗎?
不、不可能是比特,耳麥被拽下來踩碎的時間和爆炸的時間隔的太短了,這種炸彈還有引燃效果,引爆炸彈的話比特自己都沒辦法從火災現場走出去。
日野雅史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的跳,立刻意識到這場火災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
他原以為對方的下場不過是被組織滅口或者同流合污,沒想到對方選了另一條路。
他頭疼得厲害,本該敲打鍵盤的手指懸在上空,大腦像一鍋粘稠的粥,無數混亂的思想隐沒其中,無法分辨清楚。
僵硬的手指怎麼也無法敲打下去。
他錯過了隻有一瞬間的最佳的阻斷時期。
後面即使想辦法,也補救不回來了。
那串冰冷的數據流就這樣,從他眼前流竄過去了。
然後?
然後聞訊趕來的黑澤陣聽說這個任務失敗後,咬牙恨恨罵了句“廢物”,用他心愛的伯/萊/塔在日野雅史肩胛骨上開了個洞。
至于日野雅史自己,他可沒什麼好辯解的。在那一刻他沒有敲下鍵盤是事實,不管出于什麼原因。
他連累到黑澤陣的晉升也是事實,怪不得對方這麼暴躁地給他一槍。
他低着頭捂着自己新鮮的傷口,狼狽地坐在草地上,被笨重的筆記本電腦壓得作麻的腿一時無法爬起,以斜跪坐式坐在地上,脊背還不肯彎下去。
黑澤陣在以往任務中見過他吞食各色藥品,也知道他鎮定劑依賴的那點破事,他拂袖而去前給日野雅史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句忠告:“你就這點自制力?組織可不是給你養病的地方!”
日野雅史擡頭看到對方冰冷的狼眸緊緊盯着自己,兇狠的狼王注視着放跑了獵物的瘦弱族狼,在這場無聲地對峙中評議他的過錯,審判他的命運。
他也同樣瞪了回去。
再後來?再後來他們本就脆弱得等同不存在的搭檔關系就徹底破裂了,兩人散後黑澤陣去新人訓練營挑中了後來的伏特加,比他更聽話,精神狀态也更穩定的伏特加,組成了新的搭檔關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次任務失敗是誰的過程,即使朗姆樂得打壓這個自己看不順眼的新人,黑澤陣還是很快重新獲得了boss的信任和寵幸。
最後,黑澤陣,不,琴酒比他先晉升了,一步步高升,最後走到他不得不低頭的地位。
而錯過了這個時機還捅了大簍子的日野雅史繼續不溫不火地在行動組混着,繼續為他的代号而努力奮鬥。組織對他失望過一次後不會再對他施予厚愛,他需要學習更多東西,更多能保全自己的東西,更多能讓自己在人數衆多的外圍成員中脫穎而出的東西。
“轟——”
日野雅史仰着頭,看七十二号座艙在空中炸成一朵煙花,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熟悉的畫面,直到維持這個動作的脖頸開始僵直,一直沒有眨動的雙眼也開始幹澀。
□□的遺骸開始掉落,細小的碎片打在他身上和他周圍,在他被人拉開前,還能感受到炙熱灼燙灰燼落在他的臉上,臉上輕微的刺痛,以及滋滋作響的烤肉聲。
啊,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