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明顯變得焦躁起來,蹲下來作勢想要沖出這片圍困在他們四周的廢墟,卻被一直保持平靜的日野雅史一把拉住。
日野雅史向不解地看過來的人低聲解釋道。
“這個結構從内部打破有很大的風險會倒塌,你不能過去。”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讓七歲的孩子跑出去湊這個熱鬧。何況這中間還牽扯到包括他在内三條人命。
至于宮野志保那邊,名取勝彥直接對她動手的可能不大,松田應該也快來了……
“可是……”
江戶川柯南急匆匆的話說到一半,形勢又一次發生了變化,幾聲重物落地聲後,一切又歸于平靜。
灰原哀那邊的鬥争似乎已經分出了勝負,拉扯間偵探徽章早已掉落在地面上,隻能傳來幾聲破碎的響動,等待其被忽略它的主人發現。
“喂,你在那邊吧。”
有人從地面上拿起了這枚小小的徽章,将他握在手中與他們對話。
日野雅史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臉上就出現了輕松的笑意。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松田陣平的信任已經到了這樣一種地步,好像隻要這個人來了,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嗯,我們都在這裡。”日野雅史搶在江戶川柯南前應下了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詢,“既然你已經來了,想必事情也都解決了。”
“那是當然。”那邊傳來一聲短促的嗤笑,“我可是松田陣平啊。”
“聽說你腿受傷了。怎麼搞得?你這家夥不是最擅長趨利避害了嗎?”
“啊,這也沒辦法。”日野雅史低聲歎了口氣,快速抱怨了一句,“我總不能看着無辜市民受難吧。”
“這裡面還有個女人和小孩,都是普通市民。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在這種時候站出來?”
“喜古多久子,還有誰?小孩?誰又跑進去了?”松田陣平一愣,他還以為裡面隻有日野雅史和喜古多久子兩個人,沒想到裡面還混入了個孩子。一想到那群愛折騰的孩子這些日子給他帶來的麻煩,一時熟悉的心累也漫上心頭。
灰原哀向他解釋了江戶川柯南也在裡面後,他的臉色稍緩,但也沒有緩和多少。
松田陣平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思都回到搜救行動上。
日野雅史坐在一塊坍塌的牆體上,百無聊賴地等着對方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心中暗罵這名取勝彥哪弄來這種威力的炸彈?北海道的警視廳是完全不幹事嗎?
如果他有深入了解過自己親親同伴的工作環境,大概會意識到東京警視廳也不怎麼幹事,什麼□□有毒物質屢禁不止,好像每個人都能在黑市上以批發價格購買到這些危險物品。
“雅史……雅史……”由遠及近的聲音透過廢墟的縫隙傳來,确認着他的方位,等待他做出回複。
日野雅史應了聲。
直到細小的碎塊被搬開,露出更大的縫隙,丁達爾效應産生的光直射在日野雅史眼上,惹得他不适地眯起雙眼,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黑暗的環境中待了太久,眼睛對光明已經不怎麼習慣了。
“還真是狼狽啊。”松田陣平透過縫隙看他軟軟地靠坐在牆體上,腿上的血堪堪止住,身下還有一攤不小的血泊。那些腥臭的血沾染上了他随手套上的白色和服,極為顯眼地張揚着它們的存在,讓這位搜查二課的警視先生情況看起來更加糟糕。
“先讓孩子過去吧。”日野雅史懶得搭理他在這時候的嘴賤,見松田陣平制造出的縫隙已足夠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趴伏着過去,低頭輕輕在江戶川柯南肩上一推,催促他趕快出去,别再此地久留。
江戶川柯南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幾步,踉跄着回頭望了他一眼。這倉促間的一眼他看到了日野雅史那雙黑曜石般的瞳孔中的一抹溫柔的笑意,這個總是冷冰冰的警官先生難得流露出的溫和讓他一愣。
他沒有多說什麼,順着對方的力道向前走去,俯下身離開這個近乎密閉的空間。
松田陣平扶着縫隙上方的牆體,在他通過的瞬間,沒有任何碎石砸下來。
江戶川柯南走出圍困住他們的狹小空間,在逼仄空間中始終抑制的呼吸也平穩下來,那些後知後覺的安心也抹平了他原本的那些慌張,他看到灰原哀站在廢墟中等他出來。
“喜古小姐也趕緊出去吧,待在這裡随時可能會遭到不幸的。”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日野雅史轉頭對還在哭泣的喜古多久子低聲說,并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實在是不想與對方繼續共處一室。
喜古多久子沒說什麼,立刻彎腰跑了出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松田陣平還在想盡辦法壘出一個日野雅史能通過的通道。縫隙越大越有二次坍塌的風險,他不得不在每次動手前估計可能造成的後果,以免這局抽積木遊戲被迫重開。
日野雅史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準備挪動着向松田陣平掘出的通道移過去,卻看到松田陣平直接彎腰通過他親手挖出的洞,并向坐在牆體上的日野雅史走來。
“你進來幹什麼?”日野雅史蹙眉,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你瘋了嗎?你不知道這裡面很危險?”
“廢話少說。”松田陣平在他身前蹲下身,側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還想要你這條腿就趕緊上來,我不進來,你還真想就這麼慢吞吞地挪出去不成?”
日野雅史一時沒有動作,但是就如松田陣平所說,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沒有人支撐的外殼随時會發生進一步的坍塌,沒準就會把兩人一同困于底下,不得掙脫。
他恍惚間好像還能聽到剩餘的牆體摩擦産生的輕微聲響,催促着他們快點做出選擇。于是他的雙手搭上了松田陣平的肩,貼合上對方溫暖的軀體。
松田陣平走得很平穩,速度也快,日野雅史沒感受到什麼大的颠簸。對方大概是有心護着他那條受傷的腿,帶着他往右走,盡量不讓其他東西絆倒那根還沒有取出的鋼筋。
其實也沒有什麼。日野雅史在這種時候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他是搜查二課的警視,不算什麼需要很大體力活的崗位,平時大多也是坐在辦公室裡處理文件和在酒局裡對着長官吹酒瓶子,沒必要這麼在乎這條腿。
就算他真成了個跛子或者換上條假肢,其實也沒有什麼的。
倒是你呀。
日野雅史視線下移,落到那雙穩穩托舉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動。那雙被主人保養有加的手此時落了不少灰,還出現了幾道細小的傷痕,誰會覺得這是雙爆裂物處理班隊長的手?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也許自己不應該把對方拉進來的,外面能負責掘洞的工具人不缺松田陣平他一個,犯不着一定要他來做。
你的手不要緊嗎?
明明爆裂物處理班是最需要手的部門,你就是這麼對待你最重要的肢體的嗎?
日野雅史張嘴想說些什麼,又覺得自己這樣的馬後炮實在是沒什麼意義,他之前有那麼多次開口的機會,現在再提這一點還像是沒事找事了。
“我通知了救援隊,他們馬上就會帶人和擔架上來,把你帶到山下的醫院去。”
松田陣平的聲音中聽不出太多情緒,好像他在此時依然保持着冷靜來處理這些突發事件,平整得像個挑不出錯的機器人。
可他本人心中的确在此時湧起了繁雜的思緒,胃裡翻江倒海,浩浩蕩蕩的疲憊感向他襲來。
松田陣平知道日野雅史是個不怎麼樣的人,他與對方相處了七年,時有察覺對方會在一些時候露出并不那麼光明的一面,或者說,不那麼像個警察的一面。
這算信任的一種嗎?一開始他們還隻是揮舞着觸須試圖互相交流的螞蟻,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一些願意透露的信息。後來兩人逐漸熟悉,對方也逐步放下心防,來接納他的存在。
他也知道警察最初選擇進入這個行業時并不一定抱着多麼崇高偉大的理念,警察也是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和人生經曆,沒道理每個警察都像同一個标準的個體一樣,一闆一眼地按照警察守規上行事。
最重要的是,他信任日野雅史,他相信自己觸碰到了對方的核心,于是也願意包容那些對方不願意揭露的部分。每個人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秘密,他不會因此而懷疑日野雅史的人格有失。
但是他不是真的對那些擺到眼前的事實毫無反應,潛藏的懷疑越過明面上那根線後,每一寸上浮都更為明顯得提醒着他這位同期的異常,響起的危險警報催促他做出什麼來改變這樣的局面。
去卧底的同期奇怪的反應、日野雅史對陣時的露怯,以及公交上與他曾有過糾葛的神秘混血兒,一切都像山雨欲來風滿樓一般,昭示着有什麼将要發生。
我應該懷疑他嗎?松田陣平迷茫地反問自己。這真的有必要嗎?
不,正是因為我信任他,我才要洗清對他的懷疑,用更多的事實來證明這一點。
松田陣平低着頭,視線落到那根貫穿了日野雅史左小腿的鋼筋上,沉郁地壓在心頭的情感猛地爆裂開來,散出千萬點灼人的光斑。
可他心裡卻徒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