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松田陣平所說,救援隊很快就趕到了。
随隊的隊員大概也沒意識到他們口中的傷員受得是這種程度的貫穿傷,檢查了傷口後表情也凝重下來,所幸他們還帶了擡人的擔架和救援車。
一個年級較輕的隊員給他接了杯熱水,又送上一張毛毯,讓他坐在一張簡易病床上。
日野雅史接過了那杯熱水,沒有入口的打算,隻是放在手裡捂着,感受到掌心源源不斷送來的熱量,輕聲道了句謝,看着這個也就剛成年的小年輕笑,順嘴和他搭了句話。
“你是來實習的嗎?”
“嗯。”小年輕大概沒想到日野雅史會和他搭話,這個人的氣質冷得就像這座雪山一樣,看上去很不好讓人接近,令人難以相信他是來自東京這種遍布人情往來的大城市。
“我還在上大學,過來做志願者。”
“大學生啊,真是讓人懷念的青春……”
日野雅史口中說着一些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話,記憶中的大學生活中他發揮了卷之奧義的極緻,時間全被各種文獻和技能書充滿,同學和導師都認不全,根本沒什麼好懷念的。
他這時候也隻是想找些話說,周圍太安靜了,隻有北風的呼嘯聲和車輪碾過冰渣的聲音。可能是他的傷口太過少兒不宜,連那群趕來的孩子都沒有繼續鬧騰,乖乖坐在位置上抱着自己的膝蓋。
太安靜了,日野雅史想,安靜得讓人心煩,好像天地間又隻剩下了自己一人。
“好了好了,你的話很多诶,快點躺下去啦。”坐在旁邊看他唠嗑的松田陣平終于忍不住了,“要說什麼躺着說也可以,别坐着哔哔賴賴了。”
他此時又帶上了那副平常一直帶着的墨鏡,大馬金刀地坐在車廂安置的椅子上,加上那點語氣的不耐煩,顯得兇且瘆人,看上去相當不好相處。
可憐的實習生被唬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在心中默默吐槽這兩個家夥真的是東京來的警察嗎?真的不是什麼僞裝成警察的犯罪分子嗎?
日野雅史心知自己大概又惹惱了對方,心虛地笑了笑,躺下去沒有說話。
我應該也沒做什麼吧?他忍不住這麼想,救人是警察必要的職責,何況還是本該保護的普通市民,他不去救才算得上渎職,甚至還會有醜聞。
那條被貫穿的腿還在空中小幅度搖擺,救援車并不是沒有颠簸,可傷者本人好像不曾在意這些疼痛。
松田陣平看到那條晃悠的腿,心裡就止不住一緊,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原以為自己對日野雅史已經足夠了解,這個家夥最是擅長趨利避害,警校畢業後進的也是号稱最安全部門之一的搜查二課,就算看到一起泡溫泉時大大咧咧展現在他面前的傷疤也很少會想到他會做出什麼舍己為人的事情。
這下他看到了那些傷疤的另一種可能。
松田陣平的視線注視着恍若無事地和實習生談笑風生的男人,隻覺得心中堵得慌。潺潺流水在壘成塊的岩石下蜿蜒流過,他卻隻感受到壓迫得幾欲嘔吐的眩暈。
人也不是不會變的。他恍惚想道,搜查二課不比得交集頗深的搜查一課和爆裂物處理班,在他們看不到地方,原來這個人也不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為什麼他會覺得對方是會站在原地不動的人呢?為什麼他會覺得對方會什麼也不做?
是因為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