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偏見啊。

是他執着地把對方劃入需要保護的範圍，把對方那點心理問題看得太重，以至于忽視了對方也是個警察，是有能力去保護他人的人，也是應該去保護他人的人。

是他忘了對方也是值得去信任的人，他的雙眼被一層過時的印象遮掩着，看不到這層第一印象的膜下那個鮮活變化的人。

實習生實在受不了氣氛越來越沉凝的後車廂，打了個哈哈匆匆逃離了現場，找了個借口鑽到前車廂去了。

躺在簡易病床上的日野雅史轉頭望向對方如風的背影，忍不住笑起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對松田陣平說:“你吓到人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松田陣平難得見日野雅史對一個陌生人那麼活潑的搭話，“你今天話很多诶，真不像你啊。”

“我隻是想到了蓮……考研成功後她就搬進早稻田大學宿舍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錢夠不夠用，人際關系處理得好不好，不會被哪個混小子騙了心吧……”

日野雅史平躺在簡易病床上，沒有受傷的手抽出來比劃采女蓮可能在學校遇到的困難，看起來的确是個合格的妹控了。

“你知道你現在很像個被兒女抛下的空巢老人嗎？或者被人抛棄的怨婦？”

松田陣平見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笑出了聲，受了不得動彈的日野雅史一記眼瞪攻擊，受不了地舉起雙手投降道。

“好吧好吧，我是說，你太擔心她了，她已經成年了，她已經二十二了，沒錢也會自己去打工的。再說你總不能守她一輩子，而且就算談個戀愛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日野雅史躺在簡易病床上雙目放空，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件事。

他當然不可能把采女蓮那點事傳遍整個警視廳，在當初隻是在燒烤店聽了一耳朵的朋友們隻以為蓮是意外作為那起案件的嫌疑人短暫被搜查一課關注了幾天，這放其他地方的人身上可能是一輩子會挂在口邊的談資，可在東京這個地方誰沒和幾起案件扯上過關系誰都不好意思出門，就連日野雅史自己也成為過命案的嫌疑人呢。

沒有這個前提的時候，他對蓮的擔憂幾乎都被衆人解讀為了作為兄長看着妹妹被豬拱的不滿和吃醋，沒有人會想到采女蓮的心理問題上。

隻有日野雅史，作為之前與對方朝夕相處的人切實體會到了那些潛藏的陰影，并為其深刻地影響着。

蓮真的能接受和異性相處嗎？她真的能享受到正常的校園生活嗎？

他對這些問題持有保留态度。

“喂喂，你不會要哭了吧？”松田陣平原本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許久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探頭過來看他的表情和反應。

“開什麼玩笑。”日野雅史回過神來，蹙眉惡狠狠地回複他:“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好歹也是個男人诶，才沒有那麼嬌氣。”

他由下到上的視線沒有什麼威懾力，也沒真放出什麼陰冷的氣質，看上去居然像隻被拔了爪子的日本短尾貓。

“知道了知道了。”松田陣平嗤笑一聲，完全沒被攻擊到。

是的，你沒有那麼嬌氣。松田陣平想，已經七年了，再頑固的人都該得到成長了，何況日野雅史的确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總是容易适應環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