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雅史婉拒愧疚的女傭小姐和熱心的毛利小姐前來幫忙,他用力擰幹沾過冰水的毛巾,蒙在額頭上降溫。
如果今晚能好好睡一覺,大概醒來燒就會退下吧。但案件調查還沒什麼進展,此刻情勢似乎不容他安穩睡上一覺,最好還是盡快解決為妙。
鏡中的自己看起來還能撐一會,外表上沒有明顯的頹态,很好。
他拖長了聲音,終于忍不住問出那個問題。
“我倒是不介意你來找我……”此乃假話,如果可以最好他倆能繞着走,“但是我們一定要在洗手間會見嗎?”
江戶川柯南從陰影中鑽出,他瘦小的體型顯然在隐匿方面占盡優勢,一不注意很容易就漏了回去。
日野雅史已檢查過洗手間的隔音環境,雖然不知道西谷秀樹連自己别墅洗手間裡都要裝隔音層是什麼毛病,但姑且也制造出了一個小型的會談室。
“我來索要委托的報酬。”江戶川柯南理直氣壯。
“哦?你要什麼?”
日野雅史降下視線,正巧看見這假小孩眼鏡反過一道白光,讓人無端毛骨悚然起來。下一刻,他面上又喜笑顔開,好像剛才的一瞬隻是錯覺。
“我有幾個問題,希望日野叔叔能回答。”
在幹什麼?上一回合已經互相掀開過對方馬甲的日野雅史疑惑地看着對方熟練地裝起了小孩,雖然江戶川柯南外表上的确是個孩子,但他實際已經十七了吧?而且他為什麼還在叫叔叔啊?
“這算什麼?庭前會議嗎?”他暫且沒有計較這點小事,饒有興緻地跟着他說下去。
“隻是秘密會談而已。”
“那麼,你知道秘密會談的标準吧。”日野雅史伸出手。
片刻後他手裡多出了一副眼鏡,一根領結,一隻手表,一個徽章,以及幾個設計得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大概是竊聽器和定位器吧。
準備得有點太齊全了,他一一關掉功能,簡單做過隔音處理後就擱置在一旁。這次可沒有大海那樣天然毀屍滅迹的好環境,所以他也隻能暫時扣下。
“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像日野警官這樣的人,真的會随意在不熟悉的人家裡喝水嗎?”摘下這些東西後大變樣的江戶川柯南看起來更像工藤新一了,上來就是犀利地發問。
别說是禮不禮貌的問題,真的會有組織成員如此随意地處理自己的入口之物嗎?
“哎呀,也許是我燒糊塗了呢。”
快三十的大叔就别賣萌了吧,江戶川柯南抑制住自己的死魚眼,緊接着發問。
“毛利叔叔喝醉,忘帶了備胎,難道日野先生也喝醉了嗎?”
“也許我就是沒有備胎呢。”日野雅史一副我聽着的表情,他擦幹手,對着鏡子檢查自己還有些發紅發燙的臉,“這些都是間接證據,還有嗎?”
江戶川柯南趴在洗手台上,與日野雅史隔着鏡子對視,目光沉靜執拗得像一頭小牛。
“我确實看到了停在路邊爆胎了的車,但我也看到了後備箱裡的備胎。”
“比起花幾十分鐘找附近可能會有的住所借宿,趁着能見度還可以換上備胎繼續向目的地進發才是正常人會做的選擇吧。”
“除非,他知道目的地就在旁邊,用腳就能走到的旁邊。”他仰起頭來,這時候又是一副小孩子作态了,神色天真地抛下一枚炸彈,“這樣的話,果然日野警部也是‘熟人’之一吧!”
“……”
早知道換個看不到後備箱的玻璃了……不,這樣很難不懷疑這孩子會偷偷躲進他後備箱竊取情報。
日野雅史恨得牙癢癢,不過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他并沒有作死的打算,備胎什麼的還隻是小事,要是真給對方混上車摸到什麼不該去的地方,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果然還是該去求個符吧,讓他少撞見毛利一家。本來不斷碰上案件就夠受罪了,還要提防被知道自己身份的人盯上。他敢說這個孩子比大部分公安和FBI都要敏銳多了,真該給他所有的好同事來上一輪。
“好吧,既然是熟人,就暫且将我也劃入嫌疑人範圍吧。”他擡起雙手,順勢接受了對自己的指控,“然後呢?”
“西谷叔叔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來呢?”江戶川柯南這時又話鋒一轉,拐到受害人身上去了。
“因為威脅信?”日野雅史給出個不甚靠譜的方向。
“為什麼他會正好在日野警官出來喝水的時候出來呢?”江戶川柯南換了種說法,在“正好”二字上咬重了音。
“……”
還有很多可以辯解的部分,但是日野雅史并不打算多說,隻留下暧昧不清的微笑,某種意義上也是默認了。
“日野警官,是你約見了西谷叔叔,對不對呀?”
十七歲的假小孩也别用夾子音說話啊,日野雅史努力抑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那又如何?”他也沒指望這場秘密會見瞞過對方,“他還真是倒黴呢,沒想到剛和我談完,居然就不幸罹難了。某種程度上,我也怪倒黴的呢。”
“你的确是‘倒黴’的,你們談崩了吧?”
“政治會談,我可不會回應機密。”日野雅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順勢警告,“而且你問得太多了,與案件相關的問題,這些就已經足夠。委托的報酬就到此為止,再想問下去就得交換問題了。”
江戶川柯南沉默了一會,顯然在掂量買賣的合算程度。
“昨天的時候,日野叔叔給女傭姐姐彈過一首曲子,對吧?”
“确有此事。”日野雅史還記得,他彈的是《七個孩子》。
“為什麼沒有坐下來呢?是因為知道頭頂的吊燈上被做了手腳嗎?”
“這是何等牽強附會的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