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錯,是四姨娘發現了張聚的秘密,激怒了張聚才惹來殺身之禍。
四姨娘是如何死的,還需要找到屍體驗屍後再下定論,但陶杞根據兩世的探案經驗,已然能推測出絕非傳言的自盡。
如此飽含詩書的女子,不僅慘死,就連院子也不曾放過,被大火燒作一團灰燼,張聚着實手段殘忍。
對了!大火!
陶杞因憤怒手指緊握成拳,指尖發白近若透明,想到這場大火着實蹊跷,忽的放開拳頭,急于求證老者。
“綠荷多久來送一次信?”
陳霁的話先出口。
上午的審訊有關綠荷的部分陶杞看過,綠荷沒有提過任何有關書信的事情,陳霁在詐他。
“約莫半個月一封信,綠荷同家女一樣被禁在張府不能出來,應該是有别人,但每次送信的人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将信塞進門縫裡,我從未見過。”
心中關于這場大火的緣由幾乎要破土而出,陶杞追問:“這封信距姜氏去世,中間隔了多久。”
“我可憐的兒啊!該有十幾天吧,就要脫離苦海,怎得老天如此狠心呐——”
陶杞手中的信紙被攥出褶皺,幾乎要被她用力的手指揉破,一股力道傳來,陳霁拿住信紙緩緩用力,帶着不容置喙的僵持。
陶杞看向他,她從陳霁的眼神中看出罕見的耐心,似在安撫她并答應會查清楚,陶杞恍然松開手,信紙被抽走,交給張章收好。
四人一道出了姜氏家,坐進擁擠的馬車,張章憤憤開口。
“姜氏定已經寫好了下一封信,或者是找到的證據,張聚害死四姨娘後找不到證據和信,竟一把火将姜氏的遺物全部燒毀!
在張府院子,近在身側,竟如此眼睛不眨一下,這般手段隻是一個十幾年不觸及官場的普通民商嗎?到是可惜了。”
錦衣衛經手疑難懸案衆多,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見過不少,張章這般感慨,是因張聚的身份與這般所作所為不相符,也因為從一開始師父決定親自調查這個案子,便感覺不對勁,不過是普通商賈的貪稅漏稅,何須錦衣衛指揮使親自跑一趟,定不止如此簡單,如今看來,這個張聚、這個張府,暗藏秘辛。
張章的話也道出他們心中所想,三人沒有再說話,車廂内比來時還要安靜,都在不約而同的思考同一個問題。
是什麼秘密?
讓張聚殺人放火也要掩蓋。
陶杞和陳霁比張章要多想一層:
會否是張府其他人也發現了張聚的秘密?
看到四姨娘的下場,料想到會被張聚滅口,于是趕在之前先一步将張聚殺害?
一路沉默,直到窗外傳來集市的喧嚣聲,張章掀開車窗,外面是東大街的熙攘人群,趕在太陽落山前的最後一波人潮。
升陽樓頂尖将夕陽劈開,一面陰影,一面暖黃的陽光,炊煙順着屋頂升起,散在空氣中,連帶着彌散開的還有酒樓内的飯香。
“師父!在這店吃如何?在四姨娘院子裡打賭,徒兒輸了,要給道長買兩壺牡丹釀,道長點名要這家升陽酒樓的,徒兒看着酒樓的樣子,該要花不少錢,徒兒擔心錢不夠。”
陶杞原在沉思案子,一點點被張章的話拉回思緒,臉色從迷蒙變成錯愕,最後變成鼓腮幫子咬牙的鄙夷。
這張章怎得像被綠茶熏過一般,輸了賭約還要踩她一腳。
吹開散落在臉頰上的碎發,陶杞杏眼含着委屈有樣學樣道:“陳大人,貧道不過是想借着賭約激勵你的徒弟,想能多找點線索,可惜你的徒兒沒能找到更多線索啊,唉。”
将“辦事不力”揉碎掰開了變相說出來,陶杞擺動胳膊,晃動着寬大的衣袖,看陳霁作何反應。
“在這家用飯吧,從你的月俸裡扣。”
陳霁閉目養神,輕飄飄将張章的月俸安排了去處。
陶杞聽聞心情舒暢,像一隻絨兔子一樣蹦下馬車,陳霁随後躬身下車,獨留張章愣在車内。
店小二見到陳霁氣度不凡不差錢,同行亦是司州名人玄凡半仙,麻溜将四人引向頂層觀景閣樓。
頂層八角閣樓,八面皆窗,高出周圍建築,坐在閣樓内腳下是臨屋層層磚瓦的屋頂。
閣樓正對河對岸的白龍山,與白龍觀供奉元始天尊的主殿遙遙向往,白龍觀四周的山坡上開滿極豔麗的牡丹,陽河寬廣的河面在夕陽餘晖下波光粼粼,從兩者之間流過,景色極佳。
陶杞從未到過這閣樓,一個閣樓收費極高,二個她一介道士打着替天行道的慈悲名号,不易太過奢靡。
如今坐在閣樓内,心情随窗外遼闊的風景疏通,探案的沉重減輕許多,頓感錯失許多,
陳霁與店小二點了菜,張章姗姗來遲地坐下,見到店小二已經拿着菜單離開,愈發郁悶。
“用的我的月俸,還不讓我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