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内跪着一個尚年輕稚氣的少年,錦衣使說明是那日将苗木花苗帶來給張聚挑選的工匠,旁邊還跪着一個中年男子,是苗圃管事。
管事見到陳霁,馬上瞧出陳霁身份不凡,忙行叩首禮,見一旁少年挺直腰闆不同,伸手拉拉他讓其一同行禮。
“見過大人,張府苗木是我們苗圃負責栽種的,是、是出了什麼問題?”
管事小心翼翼地打探。
“送來給張聚挑選的有什麼花苗?”
陳霁問。
管事一愣,不解地說:“張府點名隻要芍藥,我們便将苗圃内各種品種的芍藥都送了一株過來。”
陶杞默默站在左側,幾乎要出了前廳,她重新掂量好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地降低存在感,隻在心中默默想着案子。
聽到苗圃管事的話,她疑惑地皺起眉頭:點名要芍藥嗎?
“官爺饒命,我這小兒剛剛開始接觸苗圃生意,那日小民讓他來送花苗,他做事不仔細,錯把兩株牡丹花苗混了進來。不過剛巧張聚挑中了牡丹苗子,小民以為沒什麼事的。”
管事見無人說話,忙解釋加求饒,事無巨細的竹筒倒豆子都講了出來。
點名隻要芍藥,卻偏偏挑錯了混進的牡丹。
所以張聚并沒有要将芍藥換掉,隻是弄錯了牡丹芍藥。
陶杞這般捋順了,将先前在刑房時的雜念摒到一邊,搜尋先前審問三姨娘時的一絲一絲靈光,卻總感覺需要找張雲夏去确認一件事。
提起衣擺準備前去,又按下動作,耐心等陳霁審訊後,原以為陳霁會回刑房繼續審李氏和陳氏,卻見陳霁屏退了衆多錦衣衛,走向人群最後的她。
“可有什麼想法?”
陶杞将頭低得很低,陳霁的聲音像是穿過了一整個春天才到來,有一絲罕見的溫熱,這一點難以捕捉的不同,和記憶中的陳霁割裂開。
她有些晃神,前世的恩怨和眼前的融洽矛盾至極,也讓她心慌得緊,胸腔突突的跳着。
“多謝官爺賞識,貧道以為,需要找二小姐張雲夏确認一件事。”
陳霁看着眼前低頭不看他的陶杞,先前傲才奪目的神探模樣褪去,她又這般的謹慎小心。
無聲的語息被藏下,他點頭道:“便去罷。”
陶杞看着地上陳霁漆黑的官靴離開,正欲跟上,黑色的靴子後退一步,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頭撞上陳霁,随之而來的是頭上寬大的手掌。
“冠巾歪了。”
陳霁掌心不似手背冰涼,尚且溫暖,這絲毫的熱意隔着冠巾被陶杞感受到,陶杞卻無心注意。
她一聽冠巾歪了,心中警鈴大作,忙将冠巾扶正,又檢查一番是否頭發散了出來,所幸還算整齊,她松了口氣,墜在隊伍最後将頭發又整理了一番。
一路無言,到了張雲夏處。
每個院子都有錦衣衛的人看守,不能随意走動,張雲夏正坐在廳内做女紅,一張絲帕上花團錦簇的芍藥逐漸顯露出來,瞧見進來的兩人,餘光打量一番,繼續刺繡,不做理會。
陶杞分不清芍藥牡丹,但是根據張雲夏的描述,她娘喜歡芍藥,她懷念她娘,極為看中府上的芍藥,定繡的也是芍藥。
走在前面的陳霁沒有進入廳内,而是站在門側,示意陶杞進去,緊跟着要踏進去的張章也被他擡手擋下。
來找張雲夏是陶杞的主意,他想讓陶杞負責。
陶杞明白了陳霁的意思,雖不理解,卻隻能照做。
換了溫和的表情,語重心長與張雲夏解釋。
“福主錯怪了你爹,他是要換新的芍藥花苗種上,隻是工匠弄錯了,混進來牡丹,才種錯成了牡丹。”
張雲夏停下手中的針線,冷聲反駁:“怎可能,我爹絕不可能弄錯牡丹和芍藥,我娘去世那年,是他親自挑選來各種芍藥種滿府上的,怎可能弄錯?!”
陶杞停下詢問,将面前張雲夏的表情一絲一毫的看在眼中,張雲夏沒有說謊的可能。
她心中的猜想愈發明顯,卻又顯得有些荒誕,她終于明白了大夫人的話。
心中難以下定論,她滿心思案子,晃神地走出張雲夏的院子,跟在後面的陳霁步子很大,漸漸租走到她前面,卻在她面前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
“永遠不要懷疑真相。”
陳霁轉過身,低沉的嗓音像是初春微涼的風,此刻在陶杞的頭頂掃過,如一劑安心茶,沒來由的舒心。
她擡頭望進陳霁的眼睛,心逐漸靜了下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