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準備回到前院,一個半大的娃娃從旁邊的園路中竄了出來,抱住陶杞的雙腿不撒手,淚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陶杞。
“姐姐,姐姐,救救我,家裡好多壞人不讓我出來玩。”
陶杞被娃娃的一聲聲“姐姐”吓到,心提到嗓子眼,偷瞄陳霁的反應,見他好像不甚在意,僥幸想小孩的話都是亂說,他不會聽進去的。
放下心來,将娃娃抱進懷裡,揉揉毛茸茸的小腦袋,柔聲哄小孩:“道家不講男女之分,小福主如此年紀已經能一窺道門真谛,是個好苗子。”
一句話将“姐姐”解釋過去,還未等陶杞再說些什麼,懷裡的娃娃開始哭鬧不止。
“我要爺爺我要爺爺,把爺爺找回來好不好,不要把濤兒關在屋子裡,濤兒要找爺爺。爺爺平時對濤兒最好了,每天都要來找濤兒玩,給濤兒帶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可爺爺已經好久不來找濤兒了。”
陶杞擦去娃娃的眼淚,遠遠瞧見張海春被一堆錦衣使簇擁着,焦急地跑過來,看到她懷裡的娃娃,焦急的神情不減,神色越發憂心,急忙上前要将娃娃抱走。
可惜娃娃死死抱住陶杞脖子不放手,他沒能抱走。
如此不妥,他放開手,勸娃娃聽話。
娃娃卻哭得越大聲:“爹爹壞!爺爺肯定是傷心爹爹不理他,他才不來找濤兒了。爺爺好傷心,爺爺每次來找爹爹,爹爹都不願和爺爺玩,隻有濤兒願意陪爺爺,濤兒不想要爺爺傷心。”
陶杞聽聞小孩的話,心中疑問升起,這個張海春審訊時的說辭完全不同,張海春說他與張聚交流不多,但為什麼小孩卻說張聚經常找張海春,是張海春不願搭理張聚。
張海春逐漸沒有耐心,用了力氣将娃娃從陶杞懷中拽出來,抱着小孩賠罪。
“對不起大人,小孩貪玩跑了出來,我這就帶其回去好好呆着。”
“福主留步。”
陶杞喊住準備離開的張海春,将小孩重新抱回來:“小孩不似大人能呆得住,貧道日行一善,帶他轉一轉。”
不等張海春再說話,抱着娃娃離開。
陳霁示意錦衣使将不願離開的張海春帶走,跟着陶杞離開。
陶杞哄着懷中的小孩,三言兩語将其逗開心後問道:“濤兒為何喜歡爺爺?”
張河濤,即張海春的兒子,張府唯一的孫輩,扣扣小手指,委屈地說:“爹爹不愛和濤兒玩,爺爺愛和濤兒玩,爺爺對濤兒最親了,爺爺會講故事會教濤兒解九連環,爹爹卻不準濤兒玩……”
随着張河濤稚嫩的聲音慢慢訴說,陶杞聽到了一個和張府衆人口中不一樣的張聚。
張聚多有找張海春或者讓張海春去找他,要教其布莊生意;也與大夫人相處融洽相敬如賓,不是大夫人口中的言語甚少。
繞着後院走了一圈,将張河濤哄睡着交給錦衣使帶走,沉浸在和張河濤聊天中的陶杞後知後覺地發現,陳霁一直落後半步跟着她,并不知何時讓張章拿來了審訊記錄。
陶杞看過去時,正是張海春的審問時的話,說張聚平日行峻言厲,不苟言笑,他與父親敬重更多,有失親近。
即便陳霁先前不似陶杞一樣有所察覺,如今擺在眼前的一件件事,也讓他逐漸明白,他越過陶杞走在前面,見陶杞沒有跟上,出聲提醒。
“走吧,審審李氏。”
他知道陶杞又在為案子出神,溫聲提醒陶杞後,兩人一道回了審訊室,不過離開一會兒,大夫人身上的衣衫已經徹底被鮮血浸透。
陳霁先行開口,将他猜想的李氏和其兒子的行兇過程說出來,但沒有向其确認,他用的陳述句,笃定且自信。
當晚大夫人李氏先在湯藥中下藥将張聚迷魂,且為了排除懷疑與陳氏商量好提早将藥送過去,和陳氏一同混淆下藥的是誰,等張聚昏迷後,張海春再繞開巡院将張聚吊死。
最後一句收尾;“如此行徑,按律當斬。”
大夫人愣愣地聽着陳霁像是當時跟在他們身後一樣,将場景準确的描述出來,被折磨到麻木的眼神出現一絲晃動,馬上矢口否認。
“沒有不是,我兒沒有!全是我一個人做的!莫要冤枉我兒。”
“你擡不起張聚,隻能是你兒子。”
陶杞将大夫人的最後一點希望掐滅,而後走上前,看着大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
“為何害張聚?”
大夫人仍在重複地解釋張海春是被冤枉的,接連的酷刑折磨讓她的神志開始混亂。
“他,不是,張聚。”
陶杞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真相,這句話将大夫人從辯解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她突然笑了,笑着和陶杞确認:
“我沒有殺錯人,對不對?他不是我家老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