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家老爺呢?大人可否找到我家老爺現在何處?”
昏暗的刑房中,形容枯槁的李氏殷切地望着陳霁和陶杞。
沒有人回答她。
他們目前隻知道吊死的張聚是假的,既沒有假張聚由來的原因,也沒有真張聚消失的線索,案子看似有了很大的突破,卻恰恰陷在最無從查起的迷茫境地。
陶杞沉默地思考片刻,問道:“誰最先發現的……張聚被——調換?”
她頓了一下,試圖去像一個合适的詞形容,卻隻能想到“調換”。
大夫人自從知道吊死的是假張聚,心中的芥蒂防備逐漸放下,始終纏繞着錯殺親夫的背德之感讓她很抗拒訴說害死假張聚的細節,現在确定後面對審問老實許多。
“姜氏最先發現的。姜氏在府上幾位姨娘中唯一讀過書,聰明伶俐。”
雖然假張聚的一切都做得幾乎毫無痕迹,但面對四姨娘姜氏的烈性子時難免些許破綻出現,加之姜氏聰慧,最終發現破綻。
“何時發現的?”
“約莫去年初秋與我說的,她開始發現,大概還要早一些。”
大夫人提到她最初也有所察覺張聚的變化,但是沒有想到會是換了一個人,直到姜氏一次次暗示和引誘張聚露出馬腳,她越來越懷疑,所以姜氏說出猜想,她雖然覺得荒唐,卻并沒有馬上否定姜氏。
再後來是二小姐張雲夏、三姨娘陳氏和大少爺張海春,都逐漸發現了。
圍坐在一張梨花木桌前吃飯的一家人,都互相有了共識,眼前熟悉萬分的老爺,已經不是白手起家撐起整個張府的張聚了。
衆人看着尚不懂事的小孫子濤兒對假爺爺愈加喜愛,看着假張聚幾乎不着痕迹的與他們交好,不僅沒有拉進與家人的關系,反而都成了做實假身份的證明。從始自終,假張聚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可。
之後的分不清牡丹芍藥,将四姨娘殺害,不過是讓他從被食傷折磨病亡變成了立刻吊死。
陶杞也明白,能夠發覺真假張聚一事,皆因為張府衆人對真張聚的感情,他們在審訊時都将問題中的“張聚”認為是真張聚,而假張聚并不是張聚,所以都下意識說了印象中真張聚的性格,由此讓真假張聚一事浮出水面。
捋清線索的陶杞不禁在心中問出和大夫人一樣的問題:
真張聚在哪裡?
張聚為何被替換?
她想到四姨娘姜氏,作為第一個發現假張聚的人,也是唯一激怒假張聚因此喪命的人,她會否知道的更多?
“你可知道姜氏會給姜父送信?”
大夫人點點頭:“我要照管碩大的府邸,怎會不知道姜氏的小動作,隻是無傷大雅,便随她去了。”
“她是如何将信送出去的?”
“姜氏整日被禁在院中不能出來,隻能是綠荷将信帶出來,但綠荷也不能出府,至于誰将其帶出府的,我不在意。”
大夫人手上的鎖鍊晃動了一下,她想整理淩亂的頭發,但胳膊被鐵鍊綁在木樁上無法動彈,便作罷,繼續說到。
“姜氏家底清白,也聰慧有分寸,不需多擔心。她本就是苦命的女子,若是沒有遇到我家老爺,說不定能找一戶好人家嫁做正妻,卻受了強取豪奪的苦,若再連這點與家人的念想也斷了,要把人逼瘋的。”
大夫人一句一緩地慢慢訴說,陶杞瞧着眼前李氏淩亂的衣冠發型,眉目溫柔地走上前,将其先前想要整理的碎發挽到耳後,又理順被刑罰撕破的衣服,轉身出了刑房。
她正要與陳霁商量,卻見張章已經領着綠荷過來,看來陳霁早想審問綠荷。
距離真相最近的姜氏已死,隻能以和她最親近的綠荷作為突破口。
三人帶着綠荷再次來到前廳的側房内,綠荷站在堂下,雙手握在身前,無措地摳着衣袖,慌亂地看看面前三人,噗通一聲跪下來。
“各位官爺,小奴和老爺的死沒有關系,求官爺饒了小奴。”
陶杞又回歸了代陳霁審問的身份,她出言安撫慌亂地綠荷,拂塵垂在臂彎中走上前扶起綠荷。
“我等皆知你家小姐是被張聚殘害,隻是官府辦案講求證據,現下少了一樣最重要的證據。”
綠荷聽聞,猛然擡頭看着陶杞:“你們能幫我家小姐洗清冤屈?!真的嗎?”
綠荷又要跪下,陶杞握住手腕制止,并堅定地看着她表示肯定。
“謝謝大人!謝謝半仙!我家小姐是被張聚害死的,那張聚他……”
綠荷戛然止住話語,愣怔地低頭看着腳尖:“那張聚他兇狠,怎能逼我家小姐呢?”
“那張聚是假的對嗎?”
陶杞迫使綠荷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綠荷是姜氏在府上唯一能交心的心,定最先和綠荷袒露心中猜疑。
綠荷卻呆住,眼神中晃動着不可置信:“什麼?是什麼意思?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