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層,陶杞些許後悔下午在甬道中一心隻想着找屍體,沒有留意其他異常。她沒有注意,但是陳霁一定注意到了,他在甬道中還有其他發現,這個發現讓錦衣衛一直忙到現在。
很可能就是陳霁此行的目的所在。
陶杞默不作聲的繼續走着,心中已如明鏡,她不想打草驚蛇再次冒犯身為正三品京官的陳霁,也不想涉身和京城官場有關的漩渦中。
到了住處,簡單洗漱後和衣而卧,而陳霁也如她所想,将她送到後轉身去了竹苑方向。
接連的奔波下,縱使東北角的火光偶爾透過窗戶晃着眼睛,陶杞還是早早睡了過去。
卻在後半夜猛然驚醒,張開眼睛發現窗戶上仍時不時晃動的火光,說明錦衣衛在竹林中幾乎忙碌了一整夜。
陶杞瞪着眼睛看着屋頂,如水波般的火光在上面跳躍波動,她在回想是什麼噩夢讓自己猛然驚醒。
頭痛欲裂,還有十指疼到抖動。
一定和前世的诏獄有關,隻要是有關诏獄的場景,都會讓這一世完好無損的十指不停抖動。
“兩萬兩、兩萬兩——白銀……”
陶杞從腦海中翻找出夢中的場景,反複斟酌這段話,兩萬兩白銀的數目是她前世調查“登臨樓案”時,已經結案收尾,卻突然多出來一筆兩萬兩白銀的貪污贓款,而她搜集到的證據偏偏處處在掩蓋這筆贓款的存在。
這多出來的兩萬兩白銀,成為她從指揮使變成诏獄階下囚的重要物證,壓得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為什麼會夢到這個?
陶杞感覺還有些什麼被她遺忘了,頭疼得像是要裂開,繼續往下想隻帶來更甚的劇痛。
她作罷,下床坐在桌前,沒有點燈,就着窗外映進來的火光,從褡裢中拿出簽筒,給自己算了一卦。
一支卦簽掉落出來,她撿起來看到上面寫着:
苑中珍木元自奇,黃金作葉白銀枝。
她看着卦語,拿着卦簽的手卻逐漸開始發抖,她明明算的是那兩萬兩白銀,為什麼這個卦語處處在說錦衣衛在張府竹苑發現了白銀?
是她算的卦歪了嗎?
陶杞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自問一遍剛剛求卦時心中所想。
沒有想張府的案子。
張府的案子明顯牽扯京城官場,她以求自保絕不會再過多涉身其中,她起卦時算的是她忘記了什麼。
她忘記的是什麼!?
對!司州。
前世的彌留之際,在诏獄被酷刑折磨的神志不清時,審訊的陳霁以為她已經昏了過去,說話留了音,她聽到“兩萬兩白銀”和“司州”字眼。
“贓款稅銀”、“兩萬兩”、“司州”。
一連串的關鍵詞串在一起,陶杞想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錦衣衛此行和前世的“登臨樓案”有關,确切地說,和“登臨樓案”的後續案件有關,也就是她深陷其中的案子。
可是按照前世的時間推算,現在的時間點,登臨樓甚至沒有坍塌,沒有“登臨樓案”一說,又何來的後續?
還是說,前世早在這個時候,陳霁已經開始謀劃如何将她置于死地?
這樣的猜想讓陶杞心中升起一陣惡寒,恐懼至極反而嗤笑的反問:
這一世她早早離開錦衣衛,陳霁這次,是要算計誰?
不論如何,她已不能再坐以待斃,兩世來,“登臨樓案”是她唯一沒有查明真相的案子,也是讓她亡命的案子,甚至,她在離開錦衣衛時爹爹之死,也和這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陶杞握緊顫抖的手,起身将及腰的長發挽起,悄無聲息地出門了。
門外沒有人看守,但錦衣衛巡邏頻繁,她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廊道園路,憑着三腳貓的功夫翻上牆頭,在房檐和樹枝之間來回攀爬跳躍,借着對錦衣衛的了解,避開巡查的隊伍,順利鑽進茂密的竹林。
進入竹苑後,遠遠看到園路上走動的錦衣衛愈發得多,而且步子略顯沉重,像是擡着重物。
陶杞蹲在竹苑入口處觀察,發現錦衣衛正往外大量的搬運箱子,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有近百個半丈長寬的沉重箱子被搬出竹苑。
而箱子,都來自東北角的水塘。
陶杞謹慎地遠離人多走動的園路,幾乎是貼着張府的後牆繞到了東北角的水塘,到了之後才發現,箱子不是來自水塘,而是水塘旁邊的土丘。
那個被認為是挖水塘的廢土堆積成的土丘,才是整個案子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