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錦衣衛當差。”
玄塵的語氣不像是再開玩笑,他繼續解釋原因:“師父先前說我道學已成,到了下山曆練的時候,此番未嘗不是好機會。”
深谙錦衣衛血腥和京城深不可測的陶杞正色起來,她深知下山曆練和進錦衣衛全然是不同的,或者說完全相反。
“師兄,這個法子不好,非常不好,一點也不好。”
她擔心師兄以身犯險,很嚴肅地拒絕。
“師兄不用擔心,師父收的銀子能退回去,一切還未成定局,我們可以試着說服師父。”
話音剛落,蜿蜒的山道上出現一條細長的枯樹身影,正是了無大師。
了無掂着輕快的步子飄過來,一拂塵棍子悶在玄塵腦袋上:“小淘氣是小淘氣,你跟着淘氣什麼?”
收了拂塵站在兩個徒弟跟前,了無叉腰神氣地說:“這次可是兩萬兩白銀,我已經全部收進白龍觀了。你們必須去一個去錦衣衛當差,不答應就你們兩個人把兩萬兩白銀搬回給那個陳什麼的!看他收不收!”
陶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盯着師父,他剛剛說兩萬兩白銀,這難道是從張府水塘搬出來那堆嗎?
雖然陶杞很不願相信,但是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師父!”
陶杞跺腳生氣地喊道,“師父您是不是老糊塗了!”
“嚷嚷什麼嚷嚷,你倆加一塊賣不到兩萬兩!還不是遇到貴人散财,這人傻錢多不趕快抓住?”
了無同樣吹胡子瞪眼,半步不退讓。
瞧着陶杞臉色越來越不好,嘟囔着,不情願地補上一句:“放心,等從錦衣衛回來分你五千兩……額…三千、三千兩吧。”
“師父,不若讓徒兒替……”
玄塵走上前,終還是說出陶杞認為的爛法子。
他師父一跺腳,哀嚎道:“玄塵!你也要反了是嗎?”
了無幹打雷不下雨,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搬出慣用的一套:“自你還不會講話,為師便把你從後山墳場撿回來,養到如此大條。”
他說着,比劃玄塵的身高,癟嘴委屈,“此中艱難,為師絕口不提。還有你,小淘氣!”
了無轉向陶杞,嚎得更大聲:“為師從後山墳場撿到你時,你全沒了人樣兒,僅剩一口氣,為師可是把白龍觀世代傳承積攢下來的金貴藥材,都拿來給你治傷了!”
了無說到此,一甩袖,悲中帶怒轉身離開,留下一句:“為師不管,反正你們必須去一個人!換這兩萬兩白銀。”
也留下玄塵玄凡師兄妹兩人相互無言。
起初師父用這招,陶杞很是受用,卻不解為何師兄毫無波瀾;如今三年過去,她也和師兄一樣毫無波瀾,并且更加想師兄謀權篡位。
她看一眼師兄:“……”
師兄看向她:“……”
罷了,陶杞再次躺會藤椅上,挺屍擺爛,兩眼空洞。
在後山講前世今生捋了個遍,陶杞也沒想明白這兩萬兩白銀為何會和白龍觀牽上關系,唯一得出的結論是:
陳霁想害她。
這奸佞又要害她!
陶杞想,盡管她與陳霁這一世不相熟識,也不曾在青雲路上有争搶,但想來她一手精湛的驗屍、窺天般的蔔卦和鬼神皆驚的探案神功,讓陳霁心中警鈴大響,生了妒忌忌憚之心,要陷害于她。
思即此,陶杞感慨:“我真厲害,我好厲害呀!”
心中舒坦幾分,她打起精神,鯉魚打挺起身,朝後山而去。
師兄臨走時,她和師兄打聽了師父可能存放兩萬兩白銀的地方;雖已認命,她還想再掙紮一番,瞧瞧這兩萬兩白銀的真假。
亦或是,看看這買她賣身契的兩萬兩白銀,一飽她财迷的眼福。
白龍觀後山靠近山頂的一片地,也是緊挨着山頂白龍觀背後的一片地,一片荒蕪,像滿山花紅柳綠的一塊斑秃,乃是無名群冢。
師父說這裡埋了近千年失蹤的名人,陶杞隻信一半,這裡埋的骨上能追溯到千年之久。
因為黃鼠狼猖獗時,從無名冢裡翻出來過枯骨,陶杞看那枯骨狀态怕是少說有百年。
如今站在一片無名冢前,陶杞有一絲理解師父對兩萬兩白銀的執着了。
面前堆成山的箱子貼着白龍觀後牆,高大的把白龍觀整個遮住,邊角傾倒的箱子散落出潔白的銀錠,好像碎雪落在這座巍峨的錢山上。
好多錢!
陶杞全然忘了這兩萬兩白銀曾要過她的命,現在可能還會要了她的命,她流着口水跑上前,蹲在散落的銀錠跟前,摳摳,咬咬,敲敲。
“真的!”
陶杞兩眼放光,這些要都是她的該多好。
沒等她沉浸在美夢中樂滋滋,她發現,這些白銀,不是從張府水塘搬出來那些。
手裡的白銀,沒有紋印,不是官銀。
她接連翻開多個箱子查看,全部都不是官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