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陰濕的牆壁,粘滿污垢,散發出血腥味。
陶杞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她被綁在木架上。
牆上地上的污垢,全部是血迹一層幹涸又沾上一層,長年累月層層疊疊,變成眼前漆黑的腥臭污垢。
她的面前,站着一個人,一身紅衣,垂手而立;離她很近,近到呼吸灑在她頭頂。
除了剛醒來一瞬間全身傳來巨痛,現在已經再次麻木,感覺不到疼;就像她每次不堪忍受酷刑暈過去時一樣,意識模糊,已然沒有知覺。
陶杞無力的擡起頭,想看清眼前站的是誰,卻沒有力氣,脖子軟得不受她控制,隻能盯着這個人幹淨的黑色皂靴,和垂在身側的一雙手,漆黑中皮膚過分蒼白。
“醒了?”
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像竹林揮刀,斬落無數竹葉,肅煞淩冽。
“陶杞,這兩萬兩白銀是你押往司州,親自送到……”
陶杞?
後面的話有點模糊,她聽不清,但她清楚聽到此人喊她陶杞。
陶杞眼球無力的轉動,捕捉到角落的火鉗,和一衆刑具。
她很熟悉這些東西,曾經常見到,在她審問抓來的犯人時。
這是,這裡是…诏獄?
她一直未回答此人問題,那人的手出現在她視線中,蒼白修長,骨節分明,覆一層薄繭,暗藏力量。
手指不斷靠近,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看向他。
陶杞終于看到此人的面容,蒼白無情,刀刻般的骨骼,狹長眼尾透着血腥之氣。
是陳霁。
陳霁俯身湊上前,更近幾分。
刻薄的唇張開,再次問她:
“陶杞,你是否将兩萬兩白銀押往司州交……”
聽不清,後半句始終聽不清。
陶杞皺眉,心中生出煩躁,她聽不清!
她更沒有力氣說話,每次嘗試出聲,發出的隻有意味不明的唔唔。
陳霁發冷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摩擦,薄繭刮蹭鮮嫩的肌膚,已經麻木無感的肌膚再次被激起一陣顫栗。
她搖搖頭,幹裂的嘴唇嗫嚅,開口仍是一陣唔唔聲,視線逐漸迷糊。
陷入黑暗前,她好像看到,眼前的陳霁,眸中有一絲不一樣的情緒,不待她細看,已徹底失去意識,墜入無盡的黑暗。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陶杞的後脖傳來巨痛,比前世她被行刑時還要痛。
睜開眼是阿雀,懵懂的眼睛望着她:“姐姐你為什麼被綁着呀?”
她想起來之前在崖壁前空地上,她和小虎被敲暈,環顧四周發現在屋内,屋門緊閉。
“這是哪裡?”
“我家柴房,阿爺阿奶把你們綁在這裡。”
“小虎呢?”
“那個傻乎乎的大哥哥嗎?他在那兒。”
阿雀指指柴房角落,小虎一大隻人靠在牆角,被五花大綁,還在昏迷。
陶杞同樣被綁着,她看向阿雀:“阿雀怎麼進來的?”
“嘿嘿,柴房後窗破了個洞,隻有我知道,我想進來看看。”
“阿雀的阿爺阿奶在哪裡?”
“他們?他們和全村人聚在一起,在挖石面粉的地方,商量吃肉。”
阿雀歪着腦袋回想,說到吃肉很憧憬。
“吃肉?”
陶杞心中升起不安的猜測,莫不是要把兩匹馬宰了?
她準備再問,門外傳來腳步聲,她噤聲示意阿雀安靜,悄悄挪到門口從門縫朝外看。
門外已是黃昏,阿雀的阿爺和劉貴兒正走過來。
阿爺:“還在猶豫什麼?過幾天殺,身上肉都餓沒了,不如現在殺。”
劉貴兒在猶豫:“萬一那群走了的人回來怎麼辦?”
阿爺:“我瞧着不會,那兩匹馬可以過幾天再殺,馬吃草也能長肉,先殺人吃肉。”
瞧着劉貴兒還在猶豫,阿雀的阿爺繼續勸到:“老劉,你可還記得村口的鬼帝道觀怎麼來的?
之前的道士騙我們,說什麼酆都的帝能個鎮壓我們身體裡的惡鬼,不用晚上變僵屍。最後還不是沒用,我們心裡沒有鬼,我們就是缺吃的!沒得吃食,信多少個道士都沒用。”
門外兩人,陶杞看着生出一股惡寒,原來阿雀口中的吃肉是吃她和小虎,門外兩人眼中的麻木已經被能吃到肉的興奮取代,閃着精光。
他們隆起的腹部,像是孕育着惡鬼。
猶豫的劉貴兒最終點頭。
陶杞挪到門後藏起,并讓阿雀也藏起來,她不想一會兒傷到阿雀。
阿雀歪腦袋好奇地盯着她,沒有藏起來,朝門口走去,她正疑惑,阿雀突然開口說話,清脆的聲音透過木門傳出去。
“阿爺,肉醒了。”
陶杞心不斷下沉,她不敢相信她聽到了,從童稚的阿雀口中說出“肉醒了”。
阿爺略帶怒氣的詢問伴随着開鎖聲傳來
“阿雀,你怎麼進去了?”
“阿爺說這個不是姐姐,是能吃的肉,阿雀沒吃過肉,想來看看。”
門随機打開,阿雀滿臉天真期待,看到阿爺招手後,跑到阿爺身後。
劉貴兒走過來将陶杞扯起來:“對不住了道長,藥草能治腹脹,可我們隻能吃石面粉,腹脹治與不治都一樣。”